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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 第三部 第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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端来了茶炊,又过了两分钟,当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又突然叫她来的时候,她却没有答应:原来,她有什么事出去了。请读者务必注意,当时,我认为,大概是十点差一刻。虽然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对她也不打声招呼就出去了,感到很恼火,但也只是以为她上小铺买东西去了,也就把这事立刻给忘了。再说,我们也顾不上管这事;我们俩说个没完,因为我们有说不完的事,因而我,比如说,对玛丽亚的消失,几乎压根儿就没在意;请读者也务必记住这点。

    不用说,我当时正处在一种目眩神迷的状态;我是在述说自己的感受,而主要是我们在等卡捷琳娜·尼古拉耶芙娜,一想到,再过一小时,我终于又能见到她了,而且还是在我一生中有如此决定意义的时刻,竟使我浑身发抖,战栗不已。最后,等我喝完两杯茶以后,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蓦地站了起来,从桌上拿起一把剪刀,说道:

    “把你的口袋拿来,必须把信取出来——总不能当着她的面拆开吧!”

    “对!”我叫道,解开了常礼服。

    “你这儿怎么乱七八糟的?谁给你缝的?”

    “我自己,自己,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。”

    “看得出来,是你自己缝的。唔,就是它了……”

    信,取了出来;旧信封还是老样子,可是里面杵着的却是一张空白信纸。

    “这是——咋回事?”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把它翻了几个身,叫道。“你怎么啦?”

    但是,我站在那里已经无话可说,脸色煞白……我忽然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;说真的,当时我差点没晕过去。

    “这又是怎么回事!”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吼道。“你那封短信呢?”

    “兰伯特!”我突然跳起来,明白了是怎么回事,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。

    我急急忙忙,上气不接下气地向她说明了一切——在兰伯特家的那一夜以及我们当时的密谋,话又说回来,还在昨天,我就向她承认了这一密谋。

    “给偷走了!偷走了!”我叫道,在地板上连连跺脚,揪住自己的头发。

    “糟糕!”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,突然认定。“几点了?”

    已经十一点左右了。

    “唉,玛丽亚又不见了!……玛丽亚,玛丽亚!”

    “您有什么事,太太?”玛丽亚忽然从厨房里答应道。

    “你在这儿?那现在咋办!我赶紧去找她……唉,你呀,太粗心了,太粗心了!”

    “而我——去找兰伯特!”我吼道。“如果有必要,我掐死他!”

    “太太!”玛丽亚突然从厨房里尖声叫道,“这里有个女的一个劲儿要见您……”

    但是她还没把话说完,那“女的”就大呼小叫、哭哭啼啼地从厨房里自己冲了进来。这女人就是阿尔丰辛卡。我就不来一五一十,详详细细地描写当时那一幕了;这一幕完全是个骗局和作假,但是应当指出,阿尔丰辛卡却把这一幕演得非常出色。她哭哭啼啼地表示后悔,发狂般指手画脚,叽叽喳喳地开始说道(当然是用法语),这信是她当时亲手拆开的,它现在在兰伯特手里,兰伯特正伙同“这强盗”,cet homme noir一起,想把Madame la générale强行请去,然后开枪打死她,就现在,过一小时……又说,她现在已从他们那里知道了这一切,突然感到非常害怕,因为她看到他们有手枪,le pistolet,因此她现在急忙跑到这儿来找我们,要我们去救她,抢在这家伙前头……Cet homme noir……”

    总之,这一切演得非常逼真,甚至阿尔丰辛卡的某些解释,虽然显得十分荒唐,反而增强了它的逼真性。

    “什么homme noir?”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叫道。

    “Tiens, j'ai oublié son nom……Un homme affteux……Tiens, Versiloff.”

    “韦尔西洛夫,不可能!”我吼道。

    “啊,不,有可能!”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尖叫道。“你快说呀,大妹子,别跳来跳去,别手舞足蹈,他们在那想做什么?说清楚点,大妹子:我不相信,他们想朝她开枪?”

    “大妹子”是这么说的(注意:一切全是假的,我有言在先):Versiloff将坐在门背后,她一进来,兰伯特就把cette lettre拿给她看,这时候,Versiloff就跳出来,于是他们就把她……Oh, ils feront leur vengeance!又说,她阿尔丰辛卡害怕惹祸上身,因为她也参加了这事,而cette dame, la générale一定会来,“立刻,立刻”会来,因为他们把这封信的抄件寄给了她,因此她立刻就会看到,这封信真的在他们手里,她肯定会来找他们,而写给她信的只有兰伯特一人,她并不知道还有韦尔西洛夫插手,而兰伯特则自称有一个从莫斯科来的人,一位莫斯科太太派他来的,une dame de Moscou(注意:即玛丽亚·伊万诺芙娜)!”

    “啊呀,真恶心!啊呀,真恶心!”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惊呼道。“Sauvez-la, sauvez-la!”阿尔丰辛卡叫道。

    那当然,这个疯狂的消息,甚至乍一看就不难看出其中有某种不合情理之处,但是我没工夫来细细琢磨了,因为实际上这一切看上去都非常逼真。还可以假定,而且这是非常可能的,卡捷琳娜·尼古拉耶芙娜在收到兰伯特的邀请后,肯定会先来找我们,找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,以便弄清情况;但是这也很可能不发生,她可能会直接去找他们,而如果是那样的话——她就完了!也很难相信,她竟会轻易地急忙去找她不认识的兰伯特,而且一叫就去;但是,由于某种原因,也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,比如,她看到原文的抄件后,确信她的信真的就在他们手里,如果是那样的话——那她就死定了!主要是没给我们留下一点时间,甚至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。

    “而韦尔西洛夫会杀了她的!既然他不惜堕落到与兰伯特为伍,他肯定会杀了她!这是另一个他,一而二,二而一!”我叫道。

    “啊呀,这‘另一个他,’!”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绞着手。“唔,不能待这儿了,”她突然打定主意,“拿起你的帽子和大衣——一起出发。大妹子,把我们直接带去见他们。啊,很远!玛丽亚,玛丽亚,假如卡捷琳娜·尼古拉耶芙娜来找我们,你就告诉她,我说话就回来,让她先坐一会儿,等我回来,如果她不想等,那你就把门反锁上,强迫她,不让她出去。你就说是我吩咐您这么做的!给你一百卢布,玛丽亚,如果这差使您干得好的话。”

    我们急忙跑了出去,下了楼。毫无疑问,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了,因此无论如何,主要的灾祸在兰伯特的住处,即使卡捷琳娜·尼古拉耶芙娜真的先到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这里来了,那玛丽亚总归会留住她,不放她走的。然而,在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已经叫来了马车之后,她又突然改了主意。

    “你跟她去吧!”她吩咐我,把我留下来跟阿尔丰辛卡一起。“如果有必要,你就拼出你这条小命,明白吗?你先走,我马上就到,我先要赶紧地上她那去一趟,也许能碰到她也说不定,因为,不管怎么说,我总觉得可疑!”

    于是她就飞也似的跑去找卡捷琳娜·尼古拉耶芙娜了。我则同阿尔丰辛卡一起前往兰伯特的住处。我催促马车夫快跑,而在飞跑中我继续盘问阿尔丰辛卡,但是阿尔丰辛卡多半用长吁短叹,最后则用眼泪汪汪来搪塞我。但是,当一切处在千钧一发之际,上帝保佑了我们大家,使我们得以免灾,使我们得以免祸。我们还没走完四分之一的路,我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叫:有人在叫我的名字。我回头一看——特里沙托夫正坐在一辆出租马车上追我们。

    “上哪?”他惊恐地叫道。“而且还跟她,跟阿尔丰辛卡一起!”

    “特里沙托夫!”我叫了他一声。“您说得对——惹祸了!我去找兰伯特这混账东西!咱们一起去,人多些!”

    “快回头,立刻回头!”特里沙托夫叫道。“兰伯特在骗人,阿尔丰辛卡也在骗人。是麻脸叫我来的;他们都不在家,刚才我遇见了韦尔西洛夫和兰伯特,他俩都到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家去了……他俩现在在那儿……”

    我叫马车停下,跳过去与特里沙托夫坐到一块。我至今也弄不明白,我怎么会这么突然当机立断的,但是我忽然相信了,并且忽然作出了决定。阿尔丰辛卡可怕地嚎叫起来,但是我们不理她,而且我至今也不知道,她掉过头来追我们了呢,还是干脆回去了,反正从此以后我再没见过她。

    在马车上,特里沙托夫气喘吁吁,好不容易才告诉了我,有一个阴谋诡计,先是兰伯特和麻脸商量好了,但是后来,在最后一刹那,麻脸又不干了,于是他就立刻派特里沙托夫去找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,告诉她,叫她不要相信兰伯特和阿尔丰辛卡,特里沙托夫又补充说,此外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,因为此外麻脸什么也没有告诉他,是没来得及,况且他又急着要到什么地方去,行色匆匆。“我看到,”特里沙托夫继续道,“您坐在车上,就来追你了。”当然,很清楚,麻脸也不知道全部底细,因此他竟派特里沙托夫直接去找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;而这已经是另一个谜团了。

    但是,为了避免说乱,我在描写这出惨剧之前,想先说明一下全部真相,这已是我最后一次提前交代剧情了。

    四

    兰伯特偷到那封信后,就立刻与韦尔西洛夫串通一气。至于韦尔西洛夫怎么会同兰伯特勾结在一起的,——我暂时就不说了:这事——以后再说;主要是——这里的“双重人格”起了作用!但是,同韦尔西洛夫串通一气后,兰伯特就必须尽可能用巧施诡计的办法把卡捷琳娜·尼古拉耶芙娜骗出来。韦尔西洛夫直截了当地断定,她决不会来。但是,兰伯特还从那时候起,即前天晚上,我在大街上遇到他,我曾经向他吹嘘地宣布,我将在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家,当着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的面,把信还给她,——于是兰伯特就从那一刻起,对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的住所实施了某种监视和监听的措施,也就是收买了玛丽亚,他给了玛丽亚二十卢布,后来,过了一天,在偷到这凭据后,他又第二次去找了玛丽亚,这时就与她铁板钉钉地敲定,答应事成之后送给她二百卢布作为酬劳。

    这就是为什么玛丽亚方才一听到,卡捷琳娜·尼古拉耶芙娜将于十一点半到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家来,而且我也来,她就立刻从家里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,带上这消息,坐上马车,赶到兰伯特那儿。她要告诉兰伯特的正是这消息——兰伯特要她帮忙的也正是做这事。正好在这时候,韦尔西洛夫也在兰伯特那儿。一刹那间,韦尔西洛夫就想出了这条阴险的诡计。据说,疯子有时候也诡计多端,十分聪明。

    这条计策就是先把我们俩(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和我)引出去,无论如何要引出这套房间,哪怕只引出一刻钟也好,但是必须在卡捷琳娜·尼古拉耶芙娜到来之前。接着,他们就在街上等候,只要我和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一出去,他们就立刻跑进屋(玛丽亚会给他们开门的),等卡捷琳娜·尼古拉耶芙娜前来。而阿尔丰辛卡则应该同时费尽心机地拖住我们,不管在哪,也无论用什么办法。至于卡捷琳娜·尼古拉耶芙娜,她该如约于十一点半到达,因此——必定早于我们一来一回所需要的时间。(不用说,卡捷琳娜·尼古拉耶芙娜根本就没有收到兰伯特的任何邀请,这全是阿尔丰辛卡撒的谎,这就是韦尔西洛夫想出来的把戏,包括所有的细节,而阿尔丰辛卡只是演了一名吓坏了的背叛者的角色。)不用说,他们是在冒险,但思路是正确的:“成功了——固好,不成功——也丝毫无损于我,因为那凭据毕竟还在他们手里。”但是,它还是成功了,而且它也不可能不成功,因为我们不能不跟着阿尔丰辛卡跑,即使仅仅根据一个推测:“这多么像是真的啊!”我要再重复一遍:我们没有时间考虑。

    五

    我和特里沙托夫跑进厨房,碰到了正在胆战心惊的玛丽亚。当她放兰伯特和韦尔西洛夫进去的时候,她忽然不知怎么发现兰伯特手里拿着一把手枪,顿时大惊失色。她虽然拿了人家的钱,但是根本没料到他们会带枪来。她正在犹疑不决,因此一看见我,就向我扑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将军夫人来了,可他们拿着枪!”

    “特里沙托夫,您先站在这儿的厨房里,”我吩咐道,“我一叫,您就拼命跑到我这里来帮忙。”

    玛丽亚给我打开了那个通向小过道的房门,于是我就溜进了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的卧室——也就是那间只能放下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的一张床,也就是我已经无意中在那里偷听过一次的小屋。我坐到床上,并且立刻替自己找到了门帘上的那条小缝。

    但是在那间屋里已经出现了吵闹声,有人在大声说话;我要指出的是,卡捷琳娜·尼古拉耶芙娜在他们进去后过了恰好一分钟,也走进了这公寓。吵闹声和说话声还在厨房里就听见了;在叫嚷的是兰伯特。她坐在长沙发上,而他则站在她面前,又叫又嚷,像个十足的混蛋。现在我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愚蠢地不知所措:他又急又怕,生怕他们被人捉住;以后我再来说明他到底怕谁。信就抓在他手里。但是韦尔西洛夫却不在屋里;我准备一遇到危险就冲出去。我现在转述的只是他们当时说话的大意,也许,许多话我已经记不清了,但当时我太激动了,不可能记得十分准确。

    “这封信索价三万卢布,您居然大惊小怪!它值十万,我只要您三万!”兰伯特厉声地、异常急躁地说道。

    卡捷琳娜·尼古拉耶芙娜虽然明显地被吓坏了,但她望着他的目光仍带有某种轻蔑和惊奇。

    “我看得出这里设置了某种陷阱,我一点也不明白,”她说,“不过,假如这封信当真在您手里的话……”

    “这不就是吗,您自己都看见了!难道不是这个?开一张三万卢布的期票,一戈比也不能少!”兰伯特打断了她的话。

    “我没钱。”

    “开张期票就成——这是纸。然后您再去找钱,把钱弄来就成,我可以等,但不能超过一星期。只要您把钱拿来——我就把这期票还您,同时把这封信也还您。”

    “您居然用这种奇怪的腔调来同我说话。您错啦。如果我去告您,今天就会把您的这份所谓凭据没收。”

    “您向谁告我?哈哈哈!您会当众出丑的,我们会向公爵出示这封信!怎么没收呀?我可不会把这凭据放在家里。我会通过第三者向公爵出示。别执迷不悟啦,太太,我还没要很多,您该感激我才是,换了别人,除此以外,还可能要求您伺候……您知道是什么伺候……没一个漂亮女人会拒绝这种伺候的,在进退两难的情况下,比如说,在这样的情况下……嘻嘻嘻!Vous ètes belle, vous!”

    卡捷琳娜·尼古拉耶芙娜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,满脸通红——朝他脸上啐了口唾沫。然后就迅速向门口走去。就在这时候,那个混账的兰伯特掏出了手枪。他就像个智力有限的混账东西一样,盲目地相信这凭据的作用,也就是说——主要的——他没看清他在同谁打交道,因此,正如我说过的那样,他认为所有的人都同他本人一样,充满了那种卑鄙的感情。他一开口就以他的粗暴激怒了她,其实,也许,她并不回避同他进行一场金钱交易。

    “不许动!”他因为被啐了一口而勃然大怒,大吼道,他抓住她的一只肩膀,亮出了手枪,——不用说,这仅仅是为了警告。——她一声惊呼,跌坐在沙发上。我冲进了房间;但是,与此同时,韦尔西洛夫也从通楼道的房门背后跑了出来(他就站在那里,等候时机)。我还没来得及眨一下眼,韦尔西洛夫就从兰伯特手里一把夺过手枪,用足力气,用手枪猛击了一下他的头部。兰伯特摇晃了一下,跌倒在地,失去了知觉;鲜血从他的头颅里忽地涌出来,流到了地毯上。

    而她,看到韦尔西洛夫后,脸忽地变得煞白,像白布一样;若干瞬间,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,处在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怖中,紧接着便突然昏迷了过去。他向她冲了过去。对这一切,我现在犹历历在目。我记得,当时,我恐惧地看到他满脸通红,几乎成了紫酱色,两眼充满了血丝。我想,他虽然看见我在房间里,但又好像不认识我似的。他一把抓住失去知觉的她,力大无比地把她抱了起来,贴近自己的胸部,仿佛她是一片羽毛似的,然后就开始毫无意义地抱着她,像抱着个孩子似的,在屋里走来走去。房间很小,但是他却从一个角落走到另一个角落,走个不停,显然,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似的。当时,他在某个瞬间失去了理智。他一直看着她的脸。我则跟在他后面跑,主要是我怕那把手枪,他一直用手拿着那把手枪,都忘了,就在她的头旁拿着那把手枪。但是他推开了我,一次是用胳膊肘,另一次是用脚。我本来想叫特里沙托夫过来帮忙,但是又怕激怒疯子。最后我突然撇下门帘,开始恳求他把她放到床上。他走过去,把她放了下来,自己则站在她身旁,注视着她的脸,大约有一分钟,接着又忽然弯下腰,亲吻了她两次,亲吻了她那苍白的嘴唇。噢,我终于明白了,这是一个已经完全丧魂失魄的人。忽然,他向她挥舞了一下手枪,但是,又似乎明白了过来,转过手枪,把手枪对准了她的脸。我顿时用足力气,抓住他的一只手,开始喊特里沙托夫。我记得:我们俩与他搏斗,但是他却抽出自己的一只手,对自己开了一枪。他想先开枪打死她,然后再自杀。但是我们不让他杀她,他只好把手枪直接对准自己的心脏,但是我把他的手及时地往上推了一下,子弹打中了他的肩膀。就在这一刹那,塔季雅娜·帕夫洛芙娜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;但是他已经不省人事地躺在地毯上,挨着兰伯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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