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过夜半,营地里静悄悄的,只零落昏暗的悬灯,他才爬上半坡,忽然愣住了。
——绝情断爱保此身。
他想了想,恍然大悟:“你是不是想歪了?千姿,我说的好处,是山鬼在各地都有酒店客栈,以后我出去玩儿,让我免费入住,可以省不少钱……你想到哪儿去了?我今天可算看清你了,想不到你思想这么不纯洁……”
神棍来精神了:“有,有,我偶像,葛大先生……那是很厉害的。”
他试探着问了句:“你知道?”
这一晚上,可真是心力交瘁,高荆鸿又呷了一口咖啡,呆怔了半晌,忽然嗅了嗅鼻子,说了句:“有点腥腥臭臭的,闻到了吗?”
辛辞一晚上坐立不安,怕穿帮、怕倒霉、怕横生变故。
孟千姿耳根瞬间发烫,低低说了句:“你这人……真不要脸。”
他顿了好一会儿,才说:“千姿,其实你想错了。”
聊到这儿也差不多了,神棍又说了两句,起身告辞,快走到门口时,想到了什么:“对了,山胆还在我这儿,这东西……应该不是你们的,我可以代为处理,你们的意思呢?”
爱情是别人的,爱咋咋的,钱可是自己的!
孟千姿也笑,顿了会,低声说了句:“对不起啊,誓约的事,应该一早就跟你说的。”
“我在葛大先生住的客房里,找到几张纸,上头写了些话,你看一下。”
他说得含糊:“我也不是很确定,但这个地方,可能对她……不是很好。”
他抬起头,高原地带空气清冽,看星分外清楚,有条浅浅的银河自天顶拖过——离人间那么远,人间还是编排了它的故事。
神棍把iPad搁下:“我暂时也没什么头绪,不过,有个建议,让孟小姐早点离开这儿吧,明天就让她撤回西宁,以后,昆仑这个地方,也别叫她来了。”
“后来,老七、老四也这么说,事再大大不过命,人对你有恩,你不能负义,我这趟来,也见了江炼,顺便探他口风,他真是认真的,那我也没话说。”
江炼心里咯噔了一声,说实在的,他宁愿孟千姿不知道内里。
“我确实从小没爸没妈,也没有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美满家庭,但我并不觉得,我缺了什么爱,我妈妈很爱我,我爸爸,我虽然没见过,但我相信,他也差不到哪去——尤其是长大之后,我更能理解并且感激这种爱。”
他打着呵欠,睡眼惺忪,一头卷发睡得一侧竖起,棉服半拢,塞在鞋里的脚还是光着的,天冷,他露一截脚脖子,让人看了,更觉得冷了。
“我有完整的家,只是这家,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形式而已。所以对我来说,形式是最不重要的,你嫁给我,没有你爱我重要。再说了……”
神棍听到杯底和碟身相磕的颤音,这大姑婆,不应该连放个杯子都手抖,她心里一定很乱。
第一张已经打开了,神棍低头看,这好像是首偈子。
高荆鸿失笑:“都七老八十了,还公主呢,可别埋汰我了。”
大半夜的,几个姑婆都在,登这三宝殿必然是有要紧事,神棍坐直身子:“大姑婆,你直说吧。”
孟千姿阖上眼睛,攀住江炼背心的手微微发汗,偶尔轻轻一痉。
“没有,那是很久以后了,不值得的人,无聊的事,我不想提,再说了,永不原谅和痛快原谅,对我来说都挺难的,就这样好了。”
孟千姿笑倒在江炼怀里,江炼低头看她,也止不住笑,笑着笑着,也不知道是谁上弯的唇角碰到了另一个的,那笑,便悄悄在两人唇齿间藏起来了。
孟千姿低低应了一声。
我靠,他在这傻笑啥呢?万一倒扣三倍工资……
“我把几个姐妹召集起来,研究了很久,最后觉得,姿宝儿可能就是这个命,她这辈子,不适合谈什么感情,就独个儿过,能安安稳稳,过得了这一生。”
神棍没给她这机会自欺欺人:“不不不,葛大先生,那一定是准的。他说的,都是看到的,看不到,是不会说的。”
母亲完全可以给他播下仇恨的种子,也可以让他背负复仇的责任,把自己的不甘涂抹进下一代的生命,但她没有,她把一切都干脆利落地结束在自己手上,一把火涤尽情仇,只告诉他:不用管,不用恨,不用打听,妈妈把一切了结,你只管往前跑,你得有个干净的人生。
他回搂住她,顺势拿下巴蹭了蹭她发顶:“怎么了啊?”
江炼笑:“我就说么,咱们千姿,从来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。”
没事了,她有最好最好的了,老天即便从前对她有亏欠,她也不计较了。
听说过就好,用不着她赘述了,高荆鸿迟疑了一下:“那你觉得,葛大先生看得……准吗?会不会哪次有失误呢?人嘛,做事总是很难保证百分百……”
神棍松了一口气:“那你们找我……”
江炼说:“有道理,其次呢?”
孟千姿沉默了好一会儿:“其次,你从小有那么多不愉快的……经历,我觉得,你一定是很渴望完整的家的人,我说了,你会很失望,所以,不想说,也不敢说。”
高荆鸿愕然,先看冼琼花:“怎么你没约过吗?神先生都睡了,就别硬喊了……”
孟千姿说:“我现在有最好最好的,干嘛要委屈自己很久之前吃过一口烂苹果?”
高荆鸿误会了他的意思:“是啊,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,咱们这年纪的人,最熟悉的应该是‘北大荒’,但总觉得,不应该是指那儿……你再往下看。”
她朝冼琼花使了个眼色,冼琼花拿了个iPad过来,调到图片模式,然后递给神棍:“都拍下来了,翻页就行。”
江炼奇道:“我怎么了?”
江炼甩了门帘出来,余怒未消,觉得还该多说几句,不过……留白很重要,说得短小精悍没关系,关键是得有力度。
高荆鸿有点奇怪,但这种时候,有建议好过没建议,尤其是从神棍嘴里说出来,她还是觉得可信的,当下点了点头。
高荆鸿笑了笑:“老三,你不用内疚,我出的主意,我担责,我也活不了几年了,下去之后,有什么报应,我也受着,该认都认。”
顿了会,孟千姿轻声说了句:“不用气,过去好久了,我早就忘了。”
孟千姿不理会他的揶揄:“首先,我也不确定你是怎么想的,是交往着玩呢,还是有长远考虑。如果你压根没想过娶,我干嘛急急跑去通知你我不能嫁呢,到时候你回一句‘孟小姐,你想多了,我没考虑过这事’,那我不是自讨没趣。”
“那现在……还委屈吗?”
他步子迈得既重又急,几步上了坡,才走了一段,忽然看到,前头的夜色里,有个更暗沉些的、熟悉的人影。
孟千姿不说话,江炼于是也不说话,只轻拥住她,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挺莫名的比喻,觉得她像一声巨大的叹息,叹一声就会没了。
第二张上的字很简单,四个字,写得很潦草,往上斜飞,显然葛大先生写的时候,自己也很迷乱。
高荆鸿定了定神:“是这样的神先生,接下来我说的,希望你保密,别传出去,尤其不想让姿宝儿知道。”
高荆鸿看着神棍在帆布椅上落座,这才开了口:“神先生,都这么老半夜的了,我呢,也不说客套话,有件事,想请你帮忙,或者说,上个心。”
高荆鸿疲惫地摆了摆手:“你听我说啊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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