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资治通鉴纲目卷四十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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。这种做法如同把善意的规劝当成塞耳的玉饰,叫做堵塞言路,无法耳聪目明。”《防微箴》的大意说:“乱臣贼子犯上作乱的事,不可能一下子都列举出来。任章趁夜黑难以辨物穿着黑衣前来行刺汉宣帝而未遂;马何罗密谋行刺汉武帝,因撞到宝瑟跌倒才被擒获。汉武帝又曾微服出游到柏谷,被人误认为强盗,险遭不测;幸有客店主妇见武帝相貌不凡,杀鸡献食,这些事实陛下应引以为戒,时时警惕。”敬宗以褒美嘉奖的诏书予以答复。

    夏四月,朝廷百官为敬宗进献尊号,大赦天下。

    大赦令没有言及被贬官吏尚未酌情移至近处安置的问题,韦处厚进言说:“李逢吉担心李绅由于大赦会被酌情内移,所以才有如此安排。这样一来,凡是在近几年被流放贬黜的官吏,由于李绅一人的缘故就都不能被移至近处安置了。”敬宗立即追回赦令,加以修改,李绅因此得以内移,担任江州刺史。

    秋七月,盐铁使王播进羡余绢百万匹。

    播领盐铁,诛求严急,正入不充,而羡余相继。

    造竞渡船。

    诏王播造竞渡船二十艘,计用转运半年之费。张仲方等力谏,乃减其半。

    八月,昭义节度使刘悟卒。

    悟薨,子从谏匿丧,谋以悟遗表求知留后。司马贾直言责之曰:“尔父提十二州地归朝廷,其功非细。只以张汶之故,自谓不洁淋头,竟至羞死。尔孺子,何敢如此!父死不哭,何以为人!”从谏恐,乃发丧。

    冬十月,袁王长史武昭伏诛。

    武昭罢石州刺史,为袁王长史,郁郁怨执政。李逢吉与李程不相悦,程族人仍叔激怒昭云:“程欲与昭官,为逢吉所沮。”昭因酒酣,对茅汇言欲刺逢吉,为人所告,下吏。李仲言谓汇曰:“君言程与谋则生,不然必死。”汇曰:“冤死甘心,诬人自全,汇不为也。”狱成,昭杖死,仍叔、仲言、汇皆远贬。

    十一月,幸骊山温汤。

    上欲幸骊山温汤,左仆射李绛、谏议大夫张仲方等屡谏,不听。拾遗张权舆伏紫宸殿下,叩头谏曰:“昔周幽王幸骊山而为犬戎所杀,秦始皇幸骊山而国亡,玄宗宫骊山而禄山乱,先帝幸骊山而享年不长。”上曰:“骊山若此之凶

    秋七月,盐铁转运使王播以赋税盈余的名义进献丝绢一百万匹。

    王播兼任盐铁转运使以来,对百姓的征索严厉苛刻,常规赋税总是征收不齐,而赋税盈余却源源不断地进献朝廷。

    建造竞渡船只。

    敬宗下诏王播建造竞渡船二十艘,估计需要用去盐铁转运半年的收入。张仲方等人极力谏阻,才将造船费用减为原来的一半。

    八月,昭义节度使刘悟去世。

    刘悟死后,儿子刘从谏秘不发丧,密谋以刘悟的遗表求取留后之职。行军司马贾直言责备刘从谏说:“你父亲当年统领十二州之地归顺朝廷,功绩不小。只是由于杀了磁州刺史张汶,自认为背上了坏名声,最后羞惭至死。你是年轻后生,怎么敢如此大胆!父亲死了不哭丧,还怎么做人!”刘从谏听了十分畏惧,这才给刘悟发丧。

    冬十月,袁王长史武昭伏法。

    武昭被罢免石州刺史的官职后,任袁王长史,心中郁闷,怨恨朝中当权宰相。李逢吉与李程关系不好,李程的族人李仍叔就去激怒武昭,说:“李程打算给你官做,被李逢吉阻止。”武昭趁着酒意正浓,对茅汇说想要刺杀李逢吉。这件事被人告发,交由执法官吏审讯。李仲言对茅汇说:“你只要说李程参与密谋就可活命,否则必死无疑。”茅汇说:“我甘心含冤而死,通过诬陷别人来保全自己,我不干。”定案后,武昭受杖刑而死,李仍叔、李仲言、茅汇全被贬往边远地区。

    十一月,敬宗前往骊山温泉。

    敬宗想到骊山温泉游玩,左仆射李绛、谏议大夫张仲方等人屡次劝谏,敬宗就是不听。拾遗张权舆跪伏在紫宸殿下,一边叩头一边劝谏说:“从前周幽王到骊山游玩被犬戎杀掉,秦始皇游骊山而秦国灭亡,玄宗在骊山建造宫殿,结果安禄山叛乱。先帝到骊山游玩,寿命不能长久。”敬宗说:“骊山真的这么不吉利

    邪?我宜一往,以验彼言。”幸温汤还,谓左右曰:“彼叩头者之言,安足信哉!”

    十二月,以刘从谏为昭义留后。

    朝廷得刘悟遗表,议者多言上党内镇,与河朔异,不可许。李绛上疏曰:“兵机尚速,威断贵定,人情未一,乃可伐谋。刘悟死已数月,朝廷尚未处分,中外人意,惜此事机。所幸从谏未尝久典兵马,而昭义素贫。必无优赏,其众必不尽与从谏同谋。但速除近地一将,令兼程赴镇,使从谏未及布置,新使已至潞州,则军心自有所系矣。今朝廷久无处分,彼军不晓朝廷之意,犹豫之间,若有奸人为之画策,虚张赏设,军士觊望,尤难指挥。伏望速下明敕,宣示军众,奖其从来忠节,赐新使缯五十万匹,使之赏设,续除从谏一刺史,必无违拒。臣尝熟计利害,决无即授从谏之理。”时李逢吉、王守澄计议已定,竟不用绛等谋。

    以李绛为太子少师、分司。

    仆射李绛好直谏,李逢吉恶之。故事,仆射上日,宰相送之。百官立班,中丞列位于庭,尚书以下每月当牙。元和中,以旧仪太重削去之。御史中丞王播恃逢吉之势,与绛相遇于涂,不之避。绛引故事上言:“仆射,国初为正宰相,礼数

    吗?我应该去一次,以此检验他的话是否可信。”于是,敬宗去了骊山温泉;回宫后,敬宗对身边的人说:“那个叩头的人说的话,怎么值得相信呢。”

    十二月,任命刘从谏为昭义留后。

    朝廷得到刘悟的遗表后,议政者多数认为上党是内地的军镇,与河朔藩镇不同,不能准许刘从谏自任留后。李绛上疏说:“用兵的关键在于迅速,权威的裁断贵在当机立断,只有在对方的思想尚未趋于一致时,才可以破坏他们的计划。刘悟死去已有数月之久,朝廷一直没有做出处理,朝廷内外的人们都把这件事当作一个时机而十分看重。所庆幸的是,刘从谏没有长期统领军队的经历,而昭义一向贫穷,必然没有优厚的犒赏,全军将士必定与刘从谏的谋划不尽相同。只要马上将节度使的官职授给一个邻近昭义的藩镇将领,命令他日夜兼程赶赴昭义上任,使刘从谏来不及安排布置,新任节度使已经抵达潞州任所,昭义一军的军心自然就有所依归。现在朝廷迟迟不作处置,昭义一军不明白朝廷的用意,迟疑当中如果有奸邪之人为刘从谏出谋划策,空口张扬要犒赏军士,而军士对此又心存非分之想,就尤其难以指挥了。希望陛下快速下令,宣谕晓示昭义全军,奖励全军长久以来对朝廷尽忠尽节,同时赐给新任节度使缯五十万匹,让他犒赏昭义全军,接下来任命刘从谏一个刺史的官衔,他必然不会拒绝。我曾反复思考利害得失,认为决没有立即任命刘从谏为节度使的道理。”当时李逢吉、王守澄已经商议决定了,最终没有采用李绛等人的建议。

    任命李绛为太子少师、分司东都。

    仆射李绛喜好直言进谏,李逢吉厌恶他。以往的惯例,仆射在每月初一上朝这天,宰相要为他送行。百官按品秩站立,御史中丞列位于殿中,尚书以下官员每月要到仆射府署参见。元和年间,有人认为旧的礼仪过于隆重,就废除了它。御史中丞王播倚仗李逢吉的势力,与李绛半路相遇,不肯回避。李绛援引以前的惯例进言说:“仆射,立国之初是正宰相,对仆射的礼数

    至重。傥人才忝位,自宜别授贤良。若朝命守官,岂得有亏法制?乞下百官详定。”议者多从绛议,上听行旧仪。至是,以绛有足疾,出之东都。

    丙午(826) 二年

    春二月,以裴度为司空、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言事者多称裴度贤,不宜弃之藩镇。上数遣使劳问,度因求入朝。逢吉之党大惧,百计毁之。

    先是,民间谣云:“绯衣小儿坦其腹,天上有口被驱逐。”又长安城中有横亘六冈,如乾象,度宅偶居第五冈。张权舆上言:“度名应图谶,宅占冈原,不召而来,其旨可见。”上虽年少,悉察其诬谤,待度益厚。

    度至京师,朝士填门,度留之饮。京兆尹刘栖楚附度耳语,侍御史崔咸举觞罚度曰:“丞相不应许所由官咕嗫耳语。”度笑而饮之。栖楚不自安,趋出。度复知政事,左右忽白失中书印,闻者失色,度饮酒自如。顷复白已得之,度亦不应。或问其故,度曰:“此必吏人盗之,以印书券耳。急之则投诸水火,缓之则复还故处。”人服其识量。

    三月,罢修东都。

    非常隆重。倘若我这个人辱没了仆射的职位,自应将这一官职改授给贤能良善之人。如果朝廷还让我担任这一职务,怎能容忍有损法纪的行为存在?请求将此事交给百官详加论定。”参议者多数同意李绛的意见,敬宗同意群臣意见,下令对仆射仍然实行过去的礼仪。到这时,由于李绛患有脚病,所以派他到东都洛阳供职。

    丙午(826) 唐敬宗宝历二年

    春二月,任命裴度为司空、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议论朝政的臣僚多称颂裴度贤能,不应被弃置在藩镇节帅的职位上。敬宗多次派使者前去问候裴度,裴度乘此请求进京朝见。李逢吉一伙闻讯大为惊恐,千方百计地诋毁他。

    此前,民间流传的歌谣说:“绯衣小儿坦其腹,天上有口被驱逐。”绯衣,“绯”谐“非”,两字相合是“裴”字。上句指裴度。下句,“天上有口”是“吴”字,指代叛将吴元济。此两句民谣赞颂裴度当年平淮西,擒获吴元济的功勋。再者,长安城横亘着六个高坡,很像乾卦的卦象,裴度的宅第恰好在第五个高坡上。张权舆进言说:“裴度的名字应了图谶,他的宅第占据高冈,朝廷没有召他,他就自动前来,其用意可以想见。”敬宗虽然年轻,但对张权舆的诬蔑诽谤看得一清二楚,对裴度越发器重。

    裴度刚到京城,满门都是前来探望的朝廷官员,裴度留这些人饮宴。京兆尹刘栖楚附在裴度耳边说话,侍御史崔咸见了就举起酒杯罚裴度饮酒,并说:“宰相不应该允许京兆尹在耳旁窃窃私语。”裴度笑着饮了罚酒。刘栖楚觉得很不自在,就赶紧出去了。裴度重新主持朝政,身边的人忽然说丢了中书省的印信,得知此事的人都大惊失色,只有裴度饮酒自如。一会儿,身边的人又禀告说,中书省的印信已经找到,裴度也不理会。有人问他为什么这样,裴度说:“这印信一定是被吏人偷去伪造文书了,急于追查,恐怕要被投入水火之中,不动声色的话,他就会把印信放回原处。”人们都敬佩裴度的见识与度量。

    三月,停止东都洛阳宫殿的修缮工程。

    上欲幸东都,谏者甚众,上皆不听,已使按修宫阙。裴度从容言曰:“国家本设两都以备巡幸,然自多难以来,宫阙、营垒、百司廨舍率已荒弛。陛下傥欲行幸,宜命有司徐加完葺,然后可往。”上曰:“从来言事者,皆云不当往。如卿所言,不往亦可。”会幽、镇皆请以兵匠助修东都,乃敕罢之。

    先是,朝廷遣中使赐朱克融时服,克融以为疏恶,执留敕使,奏以:“春衣不足,乞度支给三十万端匹。”又奏:“欲将兵马及丁匠五千助修宫阙。”上患之,以问宰相,欲遣重臣宣慰,仍索敕使。裴度对曰:“克融无礼已甚,殆将毙矣。譬如猛兽,自于山林中咆哮跳踉,久当自困,必不敢辄离巢穴。愿陛下勿遣宣慰,亦勿索敕使,旬日之后,徐赐诏书云:‘闻中官至彼,稍失去就,俟还,朕自有处分。时服有司制造不谨,朕甚欲知之,已令区处。其将士春衣,非朕所爱,但素无此例,不可独与。’所称助修宫阙,皆是虚语,若欲直挫其奸,宜云‘丁匠宜速遣来’,若欲且示含容,则云‘不假丁匠远来’,如是而已,不足劳圣虑也。”上悦,从之。

    夏五月,幽州军乱,杀节度使朱克融而立其子。秋八月,都将李载义杀之。 遣使迎周息元入禁中。

    道士赵归真说上以神仙,有润州人周息元,自言数百岁。上遣中使迎至京师,馆之禁中山亭。

    敬宗想到东都洛阳巡游,劝谏的人很多,敬宗一概不理。已经派人前往东都察看,准备修缮宫殿城阙。裴度从容不迫地进言说:“国家设置东、西两都,本来就是供皇上巡视的。然而自从国家遭逢安史之乱以来,东都的宫城、营垒、各官署办公的府舍大都已经荒废,陛下如果想去东都巡视,应该事先命令有关部门逐渐加以修葺,然后才能前往。”敬宗说:“一直以来进言的人,都说不应当前往。如果像你说的这样,不去也可以。”正巧幽州、镇州都请求派兵士、工匠前来帮助修缮东都,敬宗这才下诏罢修东都。

    先前,朝廷派中使赏赐朱克融四季的服装,克融认为质地粗劣,就拘留敕使,上奏说:“我这里春衣不充足,请度支供给三十万端匹衣料。”又奏称:“打算率领兵马以及工匠五千人,前来帮助修葺东都宫城。”敬宗对此十分忧虑,就去征询宰相的意见,想派使臣前往幽州安抚朱克融,并索回敕使。裴度回答说:“朱克融对朝廷太无礼了,恐怕要自取灭亡。这好比一只猛兽,自己在山林中咆哮蹦跳,时间一长自然会感到困窘,必然不敢立即离开巢穴。希望陛下不要派使者前去安抚,也不要索求宦官,冷落他十天之后再慢慢赐他一道诏书,就说:‘听说中使到达幽州后,举动稍有失礼,等他返回朝廷,朕自有处置。赏赐给你的四季衣服,有关部门制作得不够认真,我很想了解这一情况,已下令分别处置。至于由朝廷供给幽州将士春衣,并不是我吝惜,只是向来没有这个先例,不能单独给予。’朱克融说的帮助修建宫城,全是空话,如果想直接揭露他的奸谋,应该说‘工匠应火速派来’,如果想要姑且宽容,就说‘不想借助远道而来的工匠’,如此而已,这些事不值得烦劳皇上的思虑。”敬宗高兴地采纳了裴度的建议。

    夏五月,幽州军发生兵变,杀掉节度使朱克融,拥立他的儿子为主帅。秋八月,都将李载义杀死朱克融的儿子。 朝廷派使者将周息元迎入宫中。

    道士赵归真向敬宗游说神仙之术,润州有个叫周息元的,说自己有几百岁的高寿。敬宗派中使将他迎到京城,安置在皇宫的山亭中下榻。

    九月,李程罢为河东节度使。 冬十月,以李载义为卢龙节度使。 十一月,李逢吉罢。 十二月,宦官刘克明等弑帝于室内,立绛王悟。王守澄等讨克明,杀悟,立江王涵。

    上游戏无度,狎暱群小,善击球,好手搏,禁军及诸道争献力士。又以钱万缗召募力士,昼夜不离侧,又好深夜自捕狐狸。性复褊急,力士或恃恩不逊,辄配流籍没。宦官小过,动遭捶挞,皆怨且惧。夜猎还宫,与宦官刘克明、击球军将苏佐明等二十八人饮酒。上酒酣,入室更衣,殿上烛灭,克明等弑帝于室内。

    克明矫称上旨,命学士路隋草遗制,以绛王悟权勾当军国事,又欲易置内侍之执权者。于是枢密使王守澄、杨承和、中尉魏从简、梁守谦定议,以卫兵迎江王涵入宫,发左、右神策、飞龙兵进讨贼党,尽斩之,绛王为乱兵所害。

    时事起苍猝,守澄等欲号令中外,而疑所以为辞,问于学士韦处厚。处厚曰:“正名讨罪,于义何嫌?”又问江王践祚之礼,处厚曰:“诘朝,当以王教布告中外以已平内难,然后群臣三表劝进,以太皇太后令册命即位耳。”守澄等从其言。

    以裴度摄冢宰。百官谒江王于紫宸外庑,王素服涕泣。明日,即位,更名昂,是为文宗。

    尊帝母萧氏为皇太后。

    时郭太后居兴庆宫,宝历王太后居义安殿,萧太后居

    九月,李程罢免为河东节度使。 冬十月,任命李载义为卢龙节度使。 十一月,李逢吉罢相。 十二月,宦官刘克明等人在室内杀死敬宗,拥立绛王李悟。王守澄等人讨伐刘克明,杀死李悟,拥立江王李涵。

    敬宗游乐嬉戏毫无节制,亲昵身边群小,擅长击球,喜好徒手搏斗,禁军以及各道争相进献力士。此外,还用上万缗钱召募力士,让这些人昼夜不离左右,还喜好深夜自己去猎捕狐狸。他心性又狭隘急躁,有些力士仗恃皇上恩宠出言不逊,就予以流放,没收家财。宦官犯了小的过失,动不动就棍棒加身,这些人都怨恨而惧怕敬宗。有一天夜里,敬宗打完猎回到宫中,和宦官刘克明、击球军将苏佐明等二十八人一起饮酒。酒兴正浓时,敬宗到室内更换衣服,殿上的蜡烛突然熄灭,刘克明等人在室内将敬宗杀死。

    刘克明假称圣旨,命令学士路隋起草遗诏,让绛王李悟暂时代理军国大事,又打算更换内侍省的当权者。于是,枢密使王守澄、杨承和、中尉魏从简、梁守谦定计,派卫兵迎接江王李涵进宫,出动左、右神策军、飞龙军进攻讨伐贼党,将这些人全部处死,绛王李悟也被乱兵杀害。

    当时事情来得仓促,王守澄等人打算对朝廷内外发号施令,却不知怎样措辞合适,就去求教学士韦处厚。韦处厚说:“端正名分,讨伐罪人,在道义上有什么嫌疑!”又请教江王登基的礼仪,韦处厚说:“明天一早,应当以江王教令的名义公告朝廷内外,说明宫廷内乱已经平息。然后让朝廷百官再三上表劝江王继承皇位,最后由太皇太后下令,册命江王即皇帝位。”王守澄等人依言而行。

    任命裴度暂时代理朝政。百官在紫宸殿外廊拜见江王,江王身着丧服,涕泣相见。第二天,正式即皇帝位,更名为昂,这就是文宗。

    尊奉文宗的母亲萧氏为皇太后。

    当时郭太后住在兴庆宫,宝历王太后住在义安殿,萧太后住在

    大内。上性孝谨,事之如一。每得珍异,先荐郊庙,次奉三宫,然后进御。

    以韦处厚同平章事。 出宫人,放鹰犬,省冗食,罢别贮、宣索。

    上自为诸王,深知两朝之弊。及即位,励精求治,去奢从俭。诏宫女非有职事者出三千余人,放五坊鹰犬,省教坊、总监冗食千二百余员,近岁别贮钱谷悉归之有司,宣索组绣、雕镂之物悉罢之。敬宗之世,每月视朝不过一二,上始复旧制,每奇日视朝,对宰相、群臣,延访政事,久之方罢。待制官旧虽设之,未尝召对,至是屡蒙延问。中外翕然相贺,以为太平可冀。

    丁未(827) 文宗皇帝大和元年

    夏四月,韦处厚请避位,不许。

    上虽虚怀听纳,而不能坚决,与宰相议事已定,寻复中变。韦处厚于延英极论之,因请避位,上再三慰劳之。

    以高瑀为忠武节度使。

    自大历以来,节度使多出禁军大将。皆以倍称之息贷钱以赂中尉,动逾亿万,然后得之,未尝由执政。至镇则重敛以偿所负。至是,裴度、韦处厚始奏用瑀,中外相贺,曰:“自今债帅鲜矣!”

    内宫。文宗性情孝顺恭谨,侍奉三位太后如同一人。每次得到珍奇之物,首先进献祖庙,其次献给三位太后,然后自己享用。

    任命韦处厚为同平章事。 外放宫女,放走鹰犬,裁减宫廷中多余的人员,停止在国库之外另行贮存钱财和用皇帝的诏旨向官府索取财物。

    文宗自当亲王时,就十分了解穆宗、敬宗两朝政事的弊端。等到即位,文宗励精图治,摒弃奢侈,厉行节俭。下诏外放后宫没有职务的宫女三千多人,放走五坊豢养的猎鹰、猎犬,裁减教坊、宫苑总监中多余人员一千二百多人,将近年来在国库之外蓄积的钱谷全部归还有关部门,以皇上的诏旨向官府索要的华美的丝绣服饰、雕刻镂空的器物也一概停罢。敬宗在世时,每月上朝不过一两次,文宗开始恢复以往的制度,每逢单日上朝,向宰相、群臣请教朝政,很晚才退朝。先前朝中虽设有待制官,但从未受到召见咨询,到这时才多次承蒙皇上的请教询问。朝廷内外纷纷相互庆贺,以为太平之世指日可待。

    唐文宗

    丁未(827) 唐文宗大和元年

    夏四月,韦处厚请求辞职让位,文宗没有批准。

    文宗虽能虚心听取臣僚的意见,可是缺乏决断,与宰相已经商议决定的事情,不久又中途改变。为此韦处厚在延英殿极力批评这种做法,请求辞职让位,文宗再三加以慰劳。

    任命高瑀为忠武节度使。

    自从大历年间以来,节度使多由禁军高级将领担任。这些人都以高出本钱一倍的利息借钱去贿赂中尉,行贿的金额动不动就超过亿万钱,然后才能得到官职,从不经过宰相。这些人到职后就拼命搜刮百姓以偿还债务。到这个时候,裴度、韦处厚才上奏任用高瑀,朝廷内外互相庆贺,说:“从今以后负债的节度使少了。”

    五月,以李同捷为兖海节度使。

    初,横海节度使李全略卒,其子同捷擅知军务,朝廷经岁不问。同捷冀易世之后或加恩贷,遣使奉表,请遵朝旨,乃移同捷镇兖海。朝廷犹虑河南、北诸镇构扇同捷,使拒命,乃悉加检校官。

    六月,以王播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播入朝,力图大用。所献银器以千计,绫、绢以十万计,遂得宰相。

    秋七月,葬庄陵。 李同捷不受诏。 八月,削其官爵,发诸道兵讨之。

    李同捷遣其子弟以珍玩、女妓赂河北诸镇。李载义执其侄,并所赂献之。史宪诚与全略为昏,独以粮助同捷。裴度不之知,以为无二心。韦处厚谓吏请事者曰:“晋公于上前以百口保汝使,处厚则不然。但仰俟所为,自有朝典耳。”宪诚惧,不敢复与同捷通。

    冬十一月,横海节度使乌重胤卒。

    戊申(828) 二年

    春三月,亲策制举人。

    自元和之末,宦官益横,建置天子,在其掌握,威权出人主之右,人莫敢言。贤良方正刘蕡对策,极言其祸,其略曰:“陛下宜先忧者,宫闱将变,社稷将危,天下将倾,海内将乱。”又曰:“陛下将杜篡弑之渐,则居正位而近正人,

    五月,任命李同捷为兖海节度使。

    当初,横海节度使李全略去世,他的儿子李同捷代理主持军务,历经一年,朝廷不闻不问。李同捷希望改朝换代后文宗能施恩宽恕,就派使者带着奏折前往京城,请求遵奉朝廷的旨意,朝廷这才调李同捷镇守兖海。朝廷还是担心河南、河北各藩镇煽动李同捷,让他抗拒朝廷的命令,就将这些藩镇的节帅都加封检校官的头衔。

    六月,任王播为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王播进京朝见,力图得到重用。进献的银器数以千计,绫、绢以十万匹计,于是得任宰相。

    秋七月,朝廷在庄陵安葬敬宗皇帝。 李同捷拒不接受诏命。 八月,朝廷削去他的官职爵位,征发各道兵马前去讨伐。

    李同捷派自家子弟用珍贵的赏玩器物、歌姬舞女贿赂河北各藩镇。李载义扣押李同捷的侄子,连同他所行贿的物品一并进献朝廷。史宪诚与李全略有姻亲关系,单独以粮食帮助李同捷。裴度对此一无所知,以为史宪诚对朝廷没有二心。韦处厚对史宪诚派到朝廷奏请公事的官吏说:“晋国公裴度在皇上面前百般为你们节度使担保,我就不以为然。只需静观他的所作所为,朝廷自有法典加以制裁。”史宪诚闻言十分恐惧,不敢再与李同捷勾结。

    冬十一月,横海节度使乌重胤去世。

    戊申(828) 唐文宗大和二年

    春三月,文宗亲自出题策问应试的举人。

    自从元和末年以来,宦官益发蛮横跋扈,皇帝的废立全在他们掌握之中,威势权力在皇帝之上,朝臣没人敢指责这种现象。贤良方正科考生刘蕡在回答文宗的策问中,极力阐述宦官专权的祸害,文章大意说:“陛下首先应忧虑的是,宫禁将要发生变乱,国家将要出现危机,天下将要倾覆,海内将要大乱。”又说:“陛下要杜绝篡位弑君之风的侵染,就要立身端正接近正直君子,

    远刀锯之贱,亲骨鲠之直,辅相得以专其任,庶职得以守其官,奈何以亵近五六人总天下大政,祸稔萧墙,奸生帷幄?臣恐曹节、侯览复生于今日。”又曰:“忠贤无腹心之寄,阍寺恃废立之权,陷先君不得正其终,致陛下不得正其始。”又曰:“威柄陵夷,藩臣跋扈。或有不达人臣之节,首乱者以安君为名,不究《春秋》之微,称兵者以逐恶为义,则政刑不由乎天子,征伐必自于诸侯。”又曰:“陛下何不塞阴邪之路,屏亵狎之臣,制侵陵迫胁之心,复门户扫除之役,戒其所宜戒,忧其所宜忧?既不能治于前,当治于后。既不能正其始,当正其终。则可以虔奉典谟,克承丕构矣。昔秦之亡也,失于强暴。汉之亡也,失于微弱。强暴则贼臣畏死而害上,微弱则奸臣窃权而震主。伏见敬宗皇帝不虞亡秦之祸,不翦其萌。伏惟陛下深轸亡汉之忧,以杜其渐。”又曰:“臣闻昔汉元帝即位之初,更制七十余事,其心甚诚,其称甚美。然而纪纲日紊,国祚日衰,奸宄日强,黎元日困者,以其不能择贤明而任之,失其操柄也。”又曰:“陛下诚能揭国权以归相,持兵柄以归将,则心无不达,行无不孚矣。”又曰:“法宜画一,官宜正名。今分外官、中官之员,立南司、北司之局。或犯禁于南则亡命于北,或正刑于外则破律于中。

    疏远受过阉割的宦官,亲近正直耿介的朝臣,使宰相能专任其职权,众官员能忠于职守,怎能让陛下亲近的五六个小人总揽天下政务,致使祸患酝酿在宫廷内部,奸邪出现在宫闱当中?我担心汉桓帝时的宦官曹节、侯览又会在今天重新出现。”又说:“忠正贤能的朝臣,没有被当作心腹来信任,宦官把持废立君主的大权,害得先帝不得善终,使陛下不得名正言顺地登基。”又说:“朝廷权力扫地,藩镇将领飞扬跋扈。有些不明臣礼的将领,带头作乱会以安定君位为借口,不懂《春秋》阐述的微言大义,举兵叛乱的将领会以驱逐君侧恶臣为名义,致使政令和刑罚不由天子做主,征讨杀伐必然产生于藩镇之间。”又说:“陛下为何不堵塞阴险邪恶小人的进取之路,摒弃亲近宠幸的宦官,制裁他们侵陵胁迫人主的险恶用心,恢复他们在宫中看门打扫的差役,警戒应该引以为戒的问题,忧虑应该担忧的事情?既然没有政治修明的开端,就应有政治修明的结局。既然不能名正言顺地开始亲政,就应名正言顺地执政到最后。这样就可以虔诚地信奉儒家经典,能够承继祖宗所开创的大业。先前秦朝的灭亡,过失在于皇帝过分强暴。汉朝的灭亡,过失在于君主过分懦弱。过于强暴,逆臣贼子畏惧身死,就萌生害主之心。过于懦弱,奸臣就会窃取朝中大权,震慑人主。眼见敬宗皇帝不考虑秦朝灭亡的历史教训,没有翦灭灾祸的萌芽。我想陛下应该十分忧虑汉朝的灭亡,用以杜绝皇权衰弱这一局面的出现。”又说:“我听说从前汉元帝刚登基时,更改朝廷旧制七十多项,励精图治之心极为虔诚,由此获得很好的名声。然而朝廷的法度日益紊乱,国家的气运日益衰弱,奸诈不法之徒日益强盛,百姓日益困苦,是由于他不能选择贤明之臣委以重任,失去对朝政的控制造成的。”又说:“陛下若能把国家大权交给宰相,把兵权交给将军,那么心中希望的就没有不能实现的,实行起来就没有不守信的。”又说:“朝廷的法规应该统一,官职的设立应该名正言顺。如今有外官、中官之分,形成南司、北司的格局。有的在南司犯法就躲到北司去逃命,有的在南司受到制裁而在北司却枉法释罪。

    法出多门,人无所措,实由兵农势异而中外法殊也。”又曰:“今夏官不知兵籍,六军不主兵事,军容合中官之政,戎律附内臣之职。首一戴武弁,疾文吏如仇雠;足一蹈军门,视农夫如草芥。谋不足以翦除凶逆,而诈足以抑扬威福,勇不足以镇卫社稷,而暴足以侵轶里闾。羁绁藩臣,干陵宰辅,隳裂王度,汩乱朝经。张武夫之威,上以制君父;假天子之命,下以御英豪。有藏奸观衅之心,无伏节死难之义,岂先王经文纬武之旨邪!”又曰:“臣非不知言发而祸应,计行而身戮。盖痛社稷之危,哀生人之困,岂忍姑息时忌,窃陛下一命之宠哉!”

    考官散骑常侍冯宿等见蕡策皆叹服,而畏宦官,不敢取。裴休、李郃、杜牧、崔慎由等二十二人中第,皆除官,物论嚣然称屈。谏官、御史欲论奏,执政抑之。李郃曰:“刘蕡下第,我辈登科,能无厚颜!”乃上疏曰:“蕡所对策,汉魏以来无与为比。今有司以蕡指切左右,不敢以闻,恐忠良道穷,纲纪遂绝。况臣所对不及蕡远甚,乞回臣所授以旌蕡直。”不报。蕡由是不得仕于朝,终于使府御史。

    王庭凑阴以兵粮助李同捷。秋九月,诏削其官爵,诸军讨之。 王智兴拔棣州。

    法令出自许多部门,弄得人们手足无措,这实在是由于兵农分离,对待中官和对待外官的法律不同造成的。”又说:“如今兵部不掌握兵士的名册,六军将领不能执掌兵权,军容使的设立正好适合宦官专权的政治,军中的法令成了监军的附庸。宦官一旦身着戎装,憎恨文职官吏如同仇敌一般;一旦涉足军界,就把农夫看得如同草芥一般轻贱。他们的智谋不足以铲除逆臣贼子,而他们的奸诈却足以在军中作威作福,他们的勇气不足以保卫国家,而他们的暴戾却足以侵害平民百姓。控制束缚各藩镇的节度使,居高临下地欺凌宰相,他们毁坏王法,搅乱朝纲。张扬武夫的威风,向上用来辖制君王;又假借天子的诏命,向下用来统治英雄豪杰。这些人有暗藏奸谋、窥测时机的野心,而毫无为君殉节、为国殉难的义举,这难道是先王提倡用文治武功治理天下的主旨吗!”又说:“我并非不知道这番话说出来会招来灾祸,即使实行这些计策,我也会遭到杀戮。只是痛感国家濒临危机,哀怜百姓的困苦,怎么忍心姑息时人所忌讳的丑恶现象,而窃取陛下的一官半职呢!”

    担任考官的散骑常侍冯宿等人看了刘蕡的对策都十分赞叹佩服,可是由于畏惧宦官的势力,不敢录取刘蕡。裴休、李郃、杜牧、崔慎由等二十二人中第,全部拜官授职,舆论哗然,认为刘蕡受了冤屈。谏官和御史打算就此上奏论说,被宰相阻止。李郃说:“刘蕡落第,而我们这些人考中了,能不感到厚颜无耻吗!”就上疏朝廷说:“刘蕡的对策所说的,是汉魏以来无与伦比的。如今有关部门由于刘蕡指责陛下身边的宦官切中要害,不敢上报陛下让他知道,恐怕忠正贤良之辈的仕进之途将会断绝,朝廷的法纪将会毁坏。况且我所对答的问题和刘蕡相比差得太远了,请求陛下将授给我的官职转授给刘蕡,以表彰刘蕡的忠直。”这一上疏没有得到答复。刘蕡由此不能在朝廷做官,一直都在节度使的幕府当幕僚。

    王庭凑暗中用兵器、粮食援助李同捷。秋九月,文宗下诏削去他的官职爵号,由各路兵马前去讨伐。 王智兴攻占棣州。

    时诸军久无功,每小胜则虚张首虏以邀赏。朝廷竭力奉之,江、淮为之耗弊。

    冬十二月,中书侍郎、同平章事韦处厚卒。 魏博军乱。

    李同捷军势日蹙,王庭凑不能救,乃遣人说魏博大将亓志绍,使杀史宪诚父子,取魏博。志绍遂作乱,引所部兵二万人还逼魏州。诏发义成军讨之。

    以路隋平章事。

    隋言于上曰:“宰相任重,不宜兼金谷琐碎之务。如杨国忠、元载、皇甫镈皆奸臣,所为不足法也。”上以为然。于是裴度辞度支,上许之。

    己酉(829) 三年

    春正月,义成节度使李听讨魏博乱军,平之。 二月,横海节度使李祐帅诸道兵击李同捷,破之。夏四月,同捷降,沧景平。

    李祐帅诸道兵击李同捷,拔德州。同捷请降,祐遣大将万洪守沧州。宣慰使柏耆疑同捷之诈,自将数百骑驰入沧州,以事诛洪,取同捷,诣京师。或言:“王庭凑欲以奇兵篡之。”耆斩其首。诸道兵攻同捷三年,仅能下之,而耆取为己功,诸将疾之。争上表论,贬耆为循州司户。初,祐病,闻耆杀洪,大惊,遂剧。上曰:“祐若死,是耆杀之也。”祐寻薨,赐耆自尽。

    六月,魏州军乱,杀其节度使史宪诚,推何进滔知留后以拒命。秋八月,以进滔为魏博节度使。

    当时各军进讨一直没有进展,每当获取小胜,就向朝廷夸张虚报斩获敌军的数目,以求取厚赏。朝廷竭尽全力供养各军,致使江、淮一带资财耗尽,人民疲弊。

    冬十二月,中书侍郎、同平章事韦处厚去世。 魏博军作乱。

    李同捷的兵力日趋窘迫,王庭凑无法前去救援,就派人劝说魏博大将亓志绍,让他杀死史宪诚父子,夺取魏博。亓志绍于是发动叛乱,率领所属二万兵马回师进逼魏州。文宗下诏征发义成军讨伐他。

    任命路隋为平章事。

    路隋对文宗说:“宰相责任重大,不宜兼管钱粮等琐碎事务。例如杨国忠、元载、皇甫镈都是奸臣,他们当宰相时兼管财政的做法不值得效法。”文宗认为言之有理。于是裴度要求辞去度支使的职务,文宗予以批准。

    己酉(829) 唐文宗大和三年

    春正月,义成节度使李听讨伐魏博叛军,平定了叛乱。 二月,横海节度使李祐率领各道兵马进击并打败李同捷。夏四月,李同捷投降,沧景得以平定。

    李祐率各道兵马进击李同捷,攻克德州。李同捷请求投降,李祐派大将万洪驻守沧州。宣慰使柏耆怀疑李同捷有诈,亲自率领数百名骑兵冲进沧州,寻找借口杀了万洪,将李同捷捉送京城。有人说:“王庭凑想出奇兵夺回李同捷。”柏耆就将李同捷斩首。各道兵马进攻李同捷达三年之久,仅能攻下沧州,而柏耆却将平定李同捷的功劳据为己有,各将领都憎恨他。他们争相上表论说此事,朝廷将柏耆贬为循州司户。起初,李祐患病,听说柏耆杀了万洪,大吃一惊,病情急剧加重。文宗说:“李祐如果死了,就是柏耆杀的。”李祐不久病故,朝廷赐柏耆自杀而死。

    六月,魏州发生兵变,军士杀掉节度使史宪诚,推举何进滔主持留后事务,以抗拒朝廷命令。秋八月,任命何进滔为魏博节度使。

    初,宪诚闻沧景将平而惧,使其子唐奉表请入朝,且以所管听命。诏徙宪诚镇河中,而以李听镇魏博。宪诚竭府库以治行,将士怒,杀宪诚,奉兵马使何进滔知留后。听至魏州,不得入。七月,进滔出兵击听,走之。时河北久用兵,馈运不给,遂以进滔为节度使。

    以殷侑为齐、德、沧、景节度使。

    沧州承丧乱之余,骸骨蔽地,户口存者十无三四。侑至镇,与士卒同甘苦,招抚流散,劝之耕桑。三年之后,户口滋殖,仓廪充盈。

    赦王庭凑,复其官爵。

    庭凑因邻道微露请服之意,遂赦之。

    以李宗闵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征李德裕为兵部侍郎,裴度荐以为相。会宗闵有宦官之助,遂以宗闵同平章事。宗闵恶德裕逼己,出之滑州。

    九月,命宦官毋得衣纱縠绫罗。

    上性俭素,听朝之暇,惟以书史自娱,声乐游畋未尝留意。驸马韦处仁著夹罗巾,上谓曰:“朕慕卿门地清素,故有选尚。如此巾服,听其他贵戚为之,卿不须尔。”

    冬十一月,禁献奇巧及织纤丽布帛。 南诏寇成都,入其郭。

    西川节度使杜元颖以文雅自高,不晓军事,专务蓄积,

    起初,史宪诚听说沧景即将平定,十分恐惧,让他的儿子史唐带着奏折前往京城请求入朝参拜,并请求以自己统辖的地区接受朝廷诏命。文宗下诏调史宪诚任河中节度使,而命李听出任魏博节度使。史宪诚倾尽府库所有的财物为自己治办行装,将士对此十分气愤,就杀了史宪诚,推举兵马使何进滔暂任留后。李听到魏州上任,无法入境。七月,何进滔出兵进击李听,李听大败逃走。当时,朝廷考虑河北一带连年战乱,军需运输往往中断,于是任命何进滔为节度使。

    任命殷侑为齐、德、沧、景节度使。

    沧州继死丧祸乱之后,尸骨遍野,幸存的人口不到十分之三四。殷侑到任后,与士卒同甘共苦,招抚流离失所的百姓,鼓励他们从事农耕与桑蚕。三年之后,沧州的户口有了增长,粮仓里堆满粮食。

    朝廷赦免王庭凑,恢复他的官职爵号。

    王庭凑通过邻近藩镇略微透露请求归顺朝廷的意愿,于是朝廷赦免他的罪行。

    任命李宗闵为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朝廷征召李德裕担任兵部侍郎,裴度推荐他担任宰相。恰好李宗闵得到宦官的帮助,于是文宗任命李宗闵为同平章事。李宗闵忌恨李德裕可能威胁自己的地位,就把他外放到滑州。

    九月,文宗命令宦官不得穿纱、縠、绫、罗之类的服装。

    文宗性情节俭朴素,处理朝政的闲暇时间,只以阅读书史自娱自乐,不曾在歌舞声乐和外出游猎方面用过心思。驸马韦处仁头戴夹罗巾,文宗见了对他说:“我仰慕你家门第清白,所以挑选你与公主成婚。这样的头巾,听凭那些皇亲贵戚去戴,你不要这样戴。”

    冬十一月,文宗下令禁止进献奇技淫巧之物以及织造精致华丽的布帛。 南诏侵犯成都,攻入外城。

    西川节度使杜元颖自命文雅不凡,不懂军事,专门积攒钱财,

    减削士卒衣粮。戍卒皆入蛮境钞盗自给,蛮人反以衣食资之。由是蜀中虚实动静,蛮皆知之,南诏嵯颠遂谋入寇。边州屡以告,元颖不信。嵯颠以蜀卒为乡导,袭陷嶲、戎、邛州,诏发近镇兵救之。嵯颠自引兵径抵成都,陷其外郭。元颖保牙城以拒之,欲遁去者数四,蛮大掠子女、百工数万人及珍货而去。嵯颠遣使上表曰:“杜元颖不恤军士,军士竞为乡导,祈诛虐帅。诛之不遂,无以慰蜀士之心,愿陛下诛之。”诏贬元颖循州司马。

    庚戌(830) 四年

    春正月,以牛僧孺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李宗闵引僧孺为相,相与排摈李德裕之党,稍稍逐之。

    二月,兴元军乱,杀节度使李绛。

    南诏之寇成都也,诏山南西道发兵救之。节度使李绛募兵千人赴之,蛮退而还,诏悉罢之。绛召新军谕旨,赐以廪麦而遣之,皆怏怏而退。监军杨叔元素恶绛不奉己,以赐物薄激之。众怒,大噪,掠库兵,趋使牙。绛方宴,走登北城、或劝绛缒而出,绛曰:“吾为元帅,岂可逃去?”麾推官赵存约令去,存约曰:“存约受明公知,何可苟免!”牙将王景延战死,绛、存约等皆遇害,叔元奏绛收新军募直以致乱。三省官上疏共论绛冤,及叔元激怒乱兵之罪,上始悟。

    削减士卒的衣食供给。戍卒全都跑到南诏境内掠夺偷盗以求自给,南诏反而用衣物、食品资助他们。由此蜀地的一举一动,南诏全都了如指掌,南诏的嵯颠于是密谋进犯西川。边界上的州郡多次报告这一军情,杜元颖却不相信。嵯颠让蜀地士卒充任向导,袭击攻陷嶲州、戎州和邛州,朝廷下诏征发邻近藩镇的兵力前去救援。嵯颠亲自率领人马直抵成都,攻陷外城。杜元颖退守牙城进行抵抗,多次打算弃城逃跑,南诏兵大肆掳掠妇女、工匠几万人以及大量珍宝财货,然后才离去。嵯颠派使者上表说:“杜元颖不体恤将士,致使将士竞相为我做向导,祈求诛杀这个残虐的节度使。如果没有将他杀掉,我已无法安抚蜀中将士之心,请陛下杀掉他。”文宗下诏将杜元颖贬为循州司马。

    庚戌(830) 唐文宗大和四年

    春正月,任命牛僧孺为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李宗闵引荐牛僧孺出任宰相,共同排斥李德裕一党,将他们逐渐贬出朝廷。

    二月,兴元军叛乱,杀害节度使李绛。

    南诏侵犯成都时,朝廷下诏命山南西道出兵去救成都。节度使李绛招募一千名兵士赶赴成都,南诏退兵,李绛率军返回。朝廷命令将新募兵员悉数遣散,李绛召集新兵宣谕朝廷旨意,并赏给麦子,打发他们回家,新兵个个不满地退了下去。监军杨叔元一直痛恨李绛不事奉自己,就以赐给新兵的东西太少为借口激怒新兵。于是众人大怒,大声喊叫,抢劫库存的兵器,然后奔向节度使的公署。李绛正在饮宴,急忙跑上北城。有人劝李绛用绳子缒下城墙逃走,李绛说:“我是元帅,怎么可以逃跑!”他让推官赵存约赶快离去,赵存约说:“我受明公的知遇之恩,怎么可以在危难之际苟全幸免!”牙将王景延力战而死,李绛、赵存约等人全都被害。杨叔元奏称李绛私自收取招募新兵的钱财,导致作乱。门下省、中书省、尚书省的官员上疏一致论说李绛的冤屈,以及李叔元激怒乱兵的罪行,文宗才开始省悟。

    三月,以柳公绰为河东节度使。

    先是,回鹘入贡及互市,所过惧其为变,常严兵防卫之。公绰至镇,回鹘遣梅录李畅以马万匹互市。公绰但遣牙将单骑迎劳于境,至则大辟牙门,受其礼谒,畅感泣,戒其下无得侵扰。

    沙陀素骁勇,为九姓、六州胡所畏伏。公绰奏以其酋长朱邪执宜为阴山都督使,居云、朔塞下,捍御北边。执宜入谒,神彩严整,进退有礼。公绰谓僚佐曰:“执宜外严而内宽,言徐而理当,福禄人也。”使夫人与其母妻饮酒,馈遗之。执宜感恩,为之尽力,自是虏不敢犯塞。

    以温造为山南西道节度使,讨乱兵,平之。

    造行至褒城,遇兴元都将卫志忠征蛮归。密与之谋,以其兵八百人为牙队,五百人为前军,入府,分守诸门。既视事,飨士卒,志忠密以牙兵围新军,杀之,八百人皆死。杨叔元起拥造靴求生,造命囚之,诏流康州。

    夏六月,以裴度为司徒、平章军国重事。

    度以老疾辞位,故有是命,仍诏三五日一入中书。

    秋七月,以宋申锡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上患宦官强盛,元和、宝历逆党犹在,而中尉王守澄尤专横。尝密与申锡言之,申锡请渐除其偪。上以申锡沉厚忠谨,可倚以事,擢为宰相。

    三月,任命柳公绰为河东节度使。

    此前,回鹘派人进贡以及与唐互通贸易时,在经过的地方,人们惧怕回鹘生发变故,常常用重兵加以防卫。柳公绰到任后,回鹘派梅录李畅带着一万匹马前来贸易。柳公绰只派一个牙将骑马到边境上迎接慰劳,李畅等人到达之后,就打开官署的大门接受李畅的拜谒。李畅感动得流下眼泪,告诫属下不得侵扰百姓。

    沙陀素来以骁勇闻名,为九姓回鹘和六州胡所畏惧折服。柳公绰上奏建议让沙陀酋长朱邪执宜担任阴山都督使,让沙陀居住在云、朔塞下,以便捍卫防御北部边境。朱邪执宜前来进见柳公绰,神色庄重严肃,言谈举止极有礼数。柳公绰对僚佐说:“朱邪执宜外表严厉,内心宽和,说起话来不紧不慢,合于道理,是个有福禄相的人。”柳公绰还让自己的夫人与朱邪执宜的母亲、妻子一同饮酒,向她们馈赠礼品。朱邪执宜感激柳公绰的恩德,因此愿意为他效尽全力,从此蛮夷不敢进犯边塞。

    任命温造为山南西道节度使,讨伐叛乱士卒,平定叛乱。

    温造走到褒城时,遇到兴元都将卫志忠征讨蛮人归来。温造与卫志忠密谋,让他的八百士卒作为自己的亲兵卫队,五百人作为前军,进入节度使府衙后,分别把守各个大门。温造开始办公后,犒劳士卒,卫志忠秘密派亲兵包围新兵,然后开始杀戮,八百名新兵全被杀死。杨叔元起身抱住温造的靴子乞求饶命,温造命人将他囚禁起来,文宗下诏将杨叔元流放康州。

    夏六月,文宗任命裴度为司徒、平章军国重事。

    裴度以年老疾病为由请求辞去宰相之职,所以才有这一任命,仍然下诏他每三五天到中书省办公一次。

    秋七月,任命宋申锡为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文宗担心宦官势力过于强盛,宪宗元和年间和敬宗宝历年间弑杀二主的宦官依然存在,而中尉王守澄尤其专横跋扈。文宗曾经与宋申锡秘密谈论宦官问题,宋申锡请求逐渐翦除宦官的威胁。文宗因宋申锡为人沉着仁厚、忠诚严谨,可以倚重以成大事,就将他擢升为宰相。

    九月,以裴度为山南东道节度使。

    初,裴度征淮西,奏李宗闵为判官,由是渐获进用。至是怨度荐李德裕,因其谢病出之。

    冬十月,以李德裕为西川节度使。

    蜀自南诏入寇,一方残弊。德裕至镇,作筹边楼,图蜀地形,南入南诏,西达吐蕃。日召老于军旅、习边事者,访以山川、城邑、道路险易广狭远近,未逾月,皆若身尝涉历。

    上命德裕修塞清溪关,以断南诏入寇之路,德裕上言:“通蛮细路至多,不可塞。惟重兵镇守,可保无虞。”时北兵皆归本道,惟河中、陈许三千人在成都,有诏来年亦归,蜀人忷惧。德裕奏乞郑滑五百人、陈许千人以镇蜀,且言:“蜀兵脆弱,新为蛮寇所困,皆破胆,不堪征戍。若北兵尽归,则与杜元颖时无异。朝臣建言罢兵,盖由祸不在身。望人责一状,留入堂案。他日败事,不可令臣独当国宪。”朝廷皆从其请。德裕乃练士卒,葺堡鄣,积粮储以备边,蜀人粗安。

    辛亥(831) 五年

    春正月,卢龙将杨志诚逐其节度使李载义。二月,以志诚为留后。

    上闻志诚作乱,召宰相谋之,牛僧孺曰:“范阳自安史以来,非国所有,刘总暂献其地,朝廷费钱八十万缗而无丝毫所获。今日志诚得之,犹前日载义得之也。因而抚之,

    九月,任命裴度为山南东道节度使。

    当初,裴度征讨淮西时,曾奏请让李宗闵担任判官,由此李宗闵渐渐获得擢拔任用。到这时,李宗闵怨恨裴度推荐李德裕,趁裴度因病辞职的机会,将他排挤到藩镇任职。

    冬十月,任命李德裕为西川节度使。

    蜀地自从南诏入侵后,境内残破凋弊。李德裕上任后,建造筹边楼,绘制蜀地地图,南入南诏,西到吐蕃。每日召集熟悉军旅生活和边界事务的人,询问有关山川、城镇、道路的险易广狭及远近情况,不出一个月,对蜀地了解得如同亲身游历过一般。

    文宗命令李德裕修缮堵塞清溪关,以截断南诏的入犯之路。李德裕上奏说:“通往南诏的小路极多,无法堵塞。只有派重兵镇守,才可确保没有闪失。”当时前来救援西川的北方兵马都已经返回各藩镇,只有河中、陈许的三千兵马尚在成都,朝廷下诏明年也将返回,蜀人为此惶恐不安。李德裕上奏请求将郑滑五百人、陈许一千人留下继续镇守蜀地,并说:“蜀兵习性懦弱,最近又被南诏打败。个个胆战心惊,不能担负征战戍边的重任。如果北方的兵力全部撤回,形势与杜元颖在时就毫无二致。朝臣建议罢兵,是由于灾祸不会殃及他们自身。希望朝廷责令他们每人都将建议写成状文,在政事堂存档。有朝一日由此招致失败,不能让我一个人独自接受国法处治。”朝廷完全同意李德裕的请求。于是,李德裕训练士卒,修葺城堡屏障,积聚粮草等物资储备,以加强边防,蜀地百姓大致安定下来。

    辛亥(831) 唐文宗大和五年

    春正月,卢龙将领杨志诚驱逐本镇节度使李载义。二月,朝廷任命杨志诚为留后。

    文宗听说杨志诚作乱,就召见宰相商议对策,牛僧孺说:“范阳自安史之乱以来,已非朝廷所有,刘总当权时曾暂时归顺朝廷,朝廷为此破费八十万缗钱,却一无所获。如今杨志诚夺取此地,就如同以前李载义夺取它一样。应该乘机安抚杨志诚,

    使捍北狄,不必计其逆顺。”上从之,以载义恭顺有功,拜太保,以志诚为留后。

    三月,贬漳王凑为巢县公,宋申锡为开州司马。

    上与申锡谋诛宦官,申锡引王璠为京兆尹,以密旨谕之,璠泄其谋。王守澄、郑注知之,使人诬告申锡谋立漳王,上甚怒。守澄欲遣骑屠申锡家,飞龙使马存亮固争曰:“如此,则京城自乱矣。”守澄乃止。

    上命捕所告品官晏敬则等,于禁中鞫之。皆自诬服,狱成。左常侍崔玄亮、给事中李固言、谏议大夫王质、补阙卢钧等,请以狱事付外覆按。上曰:“吾已与大臣议之矣。”玄亮叩头流涕曰:“杀一匹夫,犹不可不重慎,况宰相乎!”上意稍解,复召宰相入议。牛僧孺曰:“人臣不过宰相,申锡复欲何求?且申锡殆不至此。”注恐覆按诈觉,乃劝守澄请止行贬黜。存亮即日致仕,坐死徙者数十百人,申锡竟卒于贬所。质,通之五世孙也。

    夏五月,命有司葺太庙。

    上以太庙两室破漏,逾月不葺,罚将作、度支、宗正俸,命中使帅工徒葺之。补阙韦温谏曰:“国家置百官,各有所司,苟为堕旷,宜择能者代之。今旷官者止于罚俸,而以其事委之内臣,是以宗庙为陛下所私,而百官皆为虚设也。”上善其言,即命有司葺之。

    李德裕索南诏所掠百姓得四千人。 秋八月,以崔郾为鄂岳观察使。

    让他捍卫北疆,抵御狄人的侵扰,不必计较此举是叛逆还是顺从。”文宗依言而行,考虑到李载义对朝廷恭顺有功,就授给他太保的官职,而让杨志诚担任留后。

    三月,漳王李凑被贬为巢县公,宋申锡被贬为开州司马。

    文宗与宋申锡密谋诛杀宦官,宋申锡引荐王璠担任京兆尹,并把文宗的密旨告诉他,王璠泄露了文宗与宋申锡的计谋。王守澄、郑注得知后,指使人诬告宋申锡图谋另立漳王,文宗特别生气。王守澄打算派骑兵前去屠杀宋申锡全家,飞龙使马存亮坚决争辩说:“这样一来,京城就自会大乱了。”王守澄这才罢手。

    文宗命令逮捕被告发的品官晏敬则等人,在宫中审讯他们。这些人都承认了被诬陷的不实之词,冤案铸成。左常侍崔玄亮、给事中李固言、谏议大夫王质、补阙卢钧等人,请求将这一案件交付御史台复审。文宗说:“我已经和大臣计议过了。”崔玄亮一边叩头一边流泪说:“杀一个百姓,还不能不慎重,何况宰相呢!”文宗的情绪稍微缓和下来,又召集宰相入宫商议。牛僧孺说:“臣子的最高职位不过宰相,宋申锡还能有什么企图?况且宋申锡大概不至于如此。”郑注唯恐复审时会阴谋败露,就劝说王守澄请求文宗只对宋申锡实行贬黜。马存亮当日辞官回家,受到此案牵连被处死或流放的达数十百人之多。宋申锡最终死在贬所。王质,是王通的第五代孙。

    夏五月,文宗命令有关部门修葺太庙。

    文宗因为太庙的两间房子破旧漏雨,超过一个月没有得到修缮,扣罚将作、度支、宗正的俸禄,让宦官率领工匠去修缮太庙。补阙韦温劝谏说:“国家设置百官,各有各的职责,假如有人荒废其职,就应该选择贤能之人取代他。如今失职官员仅被扣罚俸禄,而把他们的职事委派给宦官,这样做就把宗庙当成陛下的私产,百官都形同虚设了。”文宗认为说得很对,立即命有关部门修葺太庙。

    李德裕向南诏索回被掳掠的百姓四千人。 秋八月,任命崔郾为鄂岳观察使。

    鄂岳多盗,剽行舟。郾训卒治兵,作蒙冲追讨,悉诛之。初,郾在陕,以宽仁为治,或经月不笞一人。及至鄂,严峻刑罚。或问其故,郾曰:“陕土瘠民贫,吾抚之不暇,尚恐其惊。鄂地险民杂,慓狡为奸,非用威刑,不能致治。政贵知变,盖谓此也。”

    九月,吐蕃将悉怛谋以维州来降,不受。

    李德裕简蜀兵羸弱者去四千余人,复募少壮者千人,募北兵得千五百人。与土兵参居,转相训习,日益精练,所作兵器无不坚利。

    至是,吐蕃维州副使悉怛谋请降,尽帅其众奔成都。德裕遣兵据其城,具奏其状。事下尚书省,集百官议,皆请如德裕策。牛僧孺曰:“吐蕃之境,四面各万里,失一维州,未能损其势。比来修好,约罢戍兵,中国御戎,守信为上。彼若来责曰:‘何事失信?’养马蔚茹川,上平凉阪,万骑缀回中,怒气直辞,不三日至咸阳桥,此时西南数千里外得百维州,何所用之?徒弃诚信,有害无利,此匹夫所不为,况天子乎!”上以为然,诏德裕以其城及悉怛谋等悉归之吐蕃。吐蕃诛之于境上,极其惨酷,德裕由是怨僧孺益深。

    壬子(832) 六年

    春正月,以水旱降系囚。 群臣上尊号,不受。

    鄂岳盗贼很多,经常剽劫过往的航船。崔郾训练士卒,治备兵器,制造战船追讨盗贼,全部诛除了他们。当初,崔郾在陕虢,为政宽厚仁惠,有时一个月不鞭笞一个人。等到了鄂岳任职,崔郾以严刑峻法治理。有人问他是什么缘故,崔郾说:“陕虢土地瘠薄,百姓贫困,我安抚他们还来不及,还担心他们会受惊扰。鄂岳地势险要,人口复杂,人们剽悍狡诈,为非作歹,不动用重刑,就无法治理。为政贵在懂得变通,说的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
    九月,吐蕃将领悉怛谋率维州城前来归降,朝廷没有接受。

    李德裕将蜀兵当中体质瘦弱的四千多人淘汰之后,又招募了一千名年轻力壮的士卒,招募到北方士卒一千五百人。让北方兵与当地兵杂居在一起,相互影响,军队日益精干,制造的兵器都非常坚实锋利。

    到这时,吐蕃维州副使悉怛谋请求归降,率领全部人马奔往成都。李德裕派兵占领维州城,将这件事详细上奏朝廷。文宗将此事交给尚书省,召集百官计议,大家都请求按照李德裕的计策行事。牛僧孺说:“吐蕃的边境,四面各有万里之遥,丢失一个维州,并不能损害他们的国势。近来唐与吐蕃修好,约定双方停止交战,中原制御戎狄,应以信守诺言为上策。如果吐蕃前来责问说:‘为什么失信?’然后在蔚茹川放养战马,派兵直上平凉阪,千军万马驻扎在回中,怒气冲天理直气壮,不到三天就会打到咸阳桥,这时即使征西南数千里之外得到一百个维州,又有什么用处?白白地丢弃诚信,只有害处没有好处,这是连一个百姓都不会做的事,何况天子呢!”文宗以为言之有理,下诏命李德裕将维州城以及悉怛谋等人全部送归吐蕃。吐蕃在边境上诛杀悉怛谋等人,手段极其残酷狠毒,李德裕由此加深了对牛僧孺的憎恨。

    壬子(832) 唐文宗大和六年

    春正月,由于水旱灾害,朝廷给关押在狱中的囚犯减刑。群臣向文宗进献尊号,文宗没有接受。

    韦温言:“今水旱为灾,恐非崇饰徽称之时。”上善之,辞不受。

    回鹘昭礼可汗为其下所杀。

    从子胡特勒立。

    冬十月,立鲁王永为太子。 十二月,牛僧孺罢为淮南节度使。

    西川监军王践言入知枢密,数为上言:“缚送悉怛谋以快虏心,绝降者,非计也。”上亦悔之,尤僧孺失策,僧孺内不自安。会上谓宰相曰:“天下何时当太平,卿等亦有意于此乎?”僧孺对曰:“太平无象。今四夷不至交侵,百姓不至流散,虽非至理,亦谓小康。陛下若别求太平,非臣所及。”因累表请罢,乃出镇淮南。

    昭义节度使刘从谏入朝。 以李德裕为兵部尚书。

    初,李宗闵与德裕有隙,及德裕还自西川,上注意甚厚,朝夕且为相。宗闵百方沮之不能,深以为忧。京兆尹杜悰谓曰:“德裕有文学,而不由科第,常用此为慊慊。若使之知举,则可以平宿憾矣。”宗闵曰:“更思其次。”悰曰:“不则用为御史大夫。”宗闵曰:“可矣。”悰乃诣德裕告之,德裕惊喜泣下,寄谢重沓。宗闵复与给事中杨虞卿谋之,事遂中止。

    癸丑(833) 七年

    春正月,加刘从谏同平章事,遣归镇。

    初,从谏以忠义自任,入朝,欲请他镇。既至,见朝廷事柄不一,心轻朝廷,故归而益骄。

    韦温说:“现在水旱成灾,恐怕不是文饰陛下美好称号的时候。”文宗认为他的意见好,就没有接受尊号。

    回鹘昭礼可汗被他的部下杀害。

    昭礼可汗的侄子胡特勒即位。

    冬十月,册立鲁王李永为太子。 十二月,牛僧孺罢免为淮南节度使。

    西川监军王践言回朝担任枢密官,多次在文宗面前说:“将悉怛谋捆绑起来送还,让吐蕃人心大快,断绝了归降者的路径,不是好主意。”文宗也很懊悔,怪罪牛僧孺失策,牛僧孺内心不安。恰好文宗对宰相说:“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太平,你们也有这个想法吗?”牛僧孺回答说:“太平盛世本无固定的景象。如今周边的蛮夷不至于交相侵犯,老百姓不至于流离失所,虽然达不到大治,也可称得上小康。陛下如果另外追求太平盛世,我力所不及。”于是牛僧孺屡次上表请求罢相,文宗就命他出任淮南节度使。

    昭义节度使刘从谏进京朝见。 任命李德裕为兵部尚书。

    起初,李宗闵与李德裕有隔阂,及至李德裕自西川回朝,文宗对他非常器重,很快就将出任宰相。李宗闵千方百计地加以阻挠也不能得逞,为此十分忧虑。京兆尹杜悰对李宗闵说:“李德裕有文学才能,却没有经过科举考试,常常因此感到怅恨。如果让他主持科举考试,就可以平息积怨了。”李宗闵说:“再想想其他的办法。”杜悰说:“不然就任命他为御史大夫。”李宗闵说:“可以。”杜悰去告诉李德裕,李德裕又惊又喜,流下眼泪,反复请杜悰转达谢意。李宗闵又将此事与给事中杨虞卿商量,事情就此半途搁置下来。

    癸丑(833) 唐文宗大和七年

    春正月,加封刘从谏为同平章事,打发他返回本镇。

    起初,刘从谏以忠义为己任,入朝参拜文宗,想请求调往其他藩镇。入朝后,见到朝廷政事分歧,权柄不一,于是产生轻视朝廷之意,所以回到藩镇后益发骄狂。

    二月,以李德裕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德裕入谢,上与之论朋党事。时给事中杨虞卿与从兄中书舍人汝士等善交结,依附权要。上闻而恶之,故与德裕言,首及之,德裕因得以排其所不悦者。他日,上复言及朋党,李宗闵曰:“臣素知之,故虞卿辈臣皆不与美官。”李德裕曰:“给、舍非美官而何?”宗闵失色。

    夏四月,册回鹘彰信可汗。 六月,以李载义为河东节度使。

    先是,回鹘每入贡,所过暴掠,州县不敢诘,但严兵防卫而已。载义至镇,回鹘使者李畅入贡,载义谓之曰:“可汗遣将军入贡修好,非遣将军陵践上国也。将军不戢部曲,使之侵盗,载义亦得杀之,勿谓中国之法可忽也。”于是悉罢防卫兵,但使二卒守其门。畅畏服,不敢犯令。

    以郑覃为御史大夫。

    初,李宗闵恶覃在禁中数言事,奏罢其侍讲。上从容谓宰相曰:“殷侑经术颇似郑覃。”宗闵对曰:“覃、侑经术诚可尚,然论议不足听。”李德裕曰:“覃、侑议论,他人不欲闻,惟陛下欲闻之,幸甚。”后旬日,宣出,除覃御史大夫。宗闵谓枢密使崔潭峻曰:“事皆宣出,安用中书?”潭峻曰:“八年天子,听其自行事,亦可矣。”宗闵愀然而止。

    李宗闵罢。 秋七月,以王涯同平章事,兼度支盐铁转运使。 以李程为宣武节度使。

    二月,任命李德裕为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李德裕进宫向文宗谢恩,文宗与他谈论朋党问题。当时给事中杨虞卿和堂兄中书舍人杨汝士等人密切勾结,依附朝廷权要人物。文宗听说后很厌恶他们,所以与李德裕谈话,首先谈到这一问题,李德裕借机得以排挤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人。又一天,文宗又一次谈到朋党问题,李宗闵说:“我历来知道这个问题,所以我都没有给杨虞卿等人好的官职。”李德裕说:“给事中、中书舍人不是好官又是什么?”李宗闵听了脸色很难看。

    夏四月,朝廷册封回鹘彰信可汗。 六月,任命李载义为河东节度使。

    此前,回鹘每次入朝进贡,所到之处必定大肆掳掠,州县官府不敢责难,只能派重兵防卫。李载义上任后,回鹘使者李畅入朝进贡,李载义对他说:“可汗派将军入朝进贡是为了修好,不是派将军侵凌践踏大唐百姓的。如果将军不能约束部下兵士,致使他们侵暴为盗,我也有权诛杀他们,不要以为中原的法律可以轻视。”于是下令解除各州县进行防卫的军队,只派两个士卒守卫城门。李畅畏惧慑服,不敢触犯法令。

    任命郑覃为御史大夫。

    当初,李宗闵憎恶郑覃在宫中多次议论朝政,奏请罢去郑覃翰林侍讲学士的职务。文宗从容地对宰相说:“殷侑的儒家经术水平和郑覃很接近。”李宗闵回答说:“郑覃、殷侑在经术上的成就确实值得推崇,不过他们对朝政的议论不值得听取。”李德裕说:“郑覃、殷侑对朝政得失的议论,别人不爱听,只有陛下想听他们的意见,值得庆幸。”事后十来天,朝廷宣布文宗的诏命,任命郑覃担任御史大夫。李宗闵对枢密使崔潭峻说:“什么事都由皇上亲自决定,还用中书省干什么?”崔潭峻说:“陛下登基已经八年,听凭他自行处理政事,也是应该的。”李宗闵愀然变色,不敢再说什么。

    李宗闵罢相。 秋七月,任王涯为同平章事,兼度支盐铁转运使。 任李程为宣武节度使。

    宣武阙帅,李德裕请徙刘从谏镇之,因拔出上党,不使与山东连结。上以为未可,乃以命程。

    八月,诏诸王出閤。停进士试诗赋。

    上患近世文士不通经术,李德裕请依杨绾议,罢诗赋。又言:“昔玄宗以临淄王定内难,疑忌宗室,不令出閤,议者以为幽闭骨肉,亏伤人伦。天宝之末、建中之初,所以悉为安禄山、朱泚所鱼肉者,由聚于一宫故也。陛下诚能听其年高属疏者出閤,又除诸州上佐,使携其男女出外昏嫁,此则百年弊法一旦去之,海内孰不欣悦?”上曰:“兹事朕久知其不可。今诸王岂无贤才,无所施耳。”于是下诏并停诗赋。然诸王出閤,竟以议所除官不决而罢。

    加卢龙节度使杨志诚右仆射。

    初,以志诚为吏部尚书,志诚怒不得仆射,留官告使。朝廷不得已,加志诚仆射,别遣使慰谕之。

    杜牧愤河朔三镇之桀骜,而朝廷议者专事姑息,乃作《罪言》曰:“上策莫如先自治,中策莫如取魏,最下策为浪战,不计地势,不审攻守是也。”

    又伤府兵废坏,作《原十六卫》曰:“贞观中,内以十六卫蓄养戎臣,外开折冲果毅府五百七十四以储兵伍。有事则戎臣提兵居外,无事则放兵居内。其居内也,富贵恩泽以奉养之,所部之兵散舍诸府,三时耕稼,一时治武。籍藏

    宣武节度使出了空缺,李德裕奏请调刘从谏镇守宣武,借机将他调离上党,避免他与山东的藩镇势力勾结。文宗认为不妥,就任命李程为宣武节度使。

    八月,文宗下诏宗室诸王出就封国。停止进士科考试诗赋。

    文宗担忧近代以来文人士大夫不通晓儒家经学,李德裕请求依照杨绾的建议,停止以诗赋取士。又说:“从前玄宗以临淄王的身份平定宫廷变乱,之后就怀疑猜忌宗室成员,不让他们出就封国,议论此事的人认为幽禁骨肉亲人,损伤人伦大道。天宝末年、建中初年,宗室之所以全遭到安禄山、朱泚的杀害,就是由于诸王聚居在一座宫里的缘故。陛下如果真能听任那些年事已高、亲属关系又疏远的诸王出就封国,并且任命他们在各州做僚佐,让他们携带子女到地方上完婚出嫁,这就使实行百年之久的弊法得以一朝废除,天下人谁不为此高兴?”文宗说:“朕早就知道此事不合情理。如今诸王中怎能没有贤才,只是无处施展罢了。”于是文宗下诏同时停止诗赋取士。然而诸王出就封国之事,最终因为对他们任什么职位意见不一而不了了之。

    加封卢龙节度使杨志诚为右仆射。

    起初,朝廷任命杨志诚为吏部尚书,杨志诚没有得任仆射,十分恼怒,便将官告使扣留。朝廷出于无奈,加封杨志诚为仆射,另外派使者前去抚慰。

    杜牧感愤于河朔三镇桀骜不驯,而朝廷议论此事的人一味主张姑息迁就,就写了《罪言》一文说:“最上策不如先治理内部,中策不如夺取魏博,最下策是轻率出战,是不考虑地势优劣,不明白攻守方略的做法。”

    杜牧又为府兵制的废弛而痛心,写了《原十六卫》一文,说:“贞观年间,在朝廷设置十六卫用来蓄养武将,在各地设立折冲果毅府五百七十四处用来储备兵员。遇有战事,武将就统领军队在外征战;没有战事,就交出军队供职朝廷。武将供职朝廷时,皇上用富贵恩惠来供养他们,部下士卒被分散安置在各个折冲果毅府,一年春、夏、秋三季务农,冬季操练军事。士卒的军籍保存

    将府,伍散田亩,力解势破,人人自爱,虽有蚩尤为帅,亦不可使为乱耳。及其居外也,缘部之兵被檄乃来,斧钺在前,爵赏在后,飘暴交捽,岂暇异略,虽有蚩尤为帅,亦无能为叛也。自贞观至于开元百三十年间,戎臣兵伍未始逆篡,此大圣人所以柄统轻重,制鄣表里圣算神术也。至于开元末,愚儒请罢府兵,武夫请搏四夷,于是府兵内铲,边兵外作,尾大中乾,成燕偏重,而天下掀然,根萌烬燃矣。盖兵居外则叛,居内则篡,使外不叛,内不篡,其置府立卫乎!近代以来,为将者率皆市儿辈,多赍金玉,负倚幽阴,折券受质而得之,绝不识礼义之教,复无慷慨之气。其强杰愎悖者,则挠削法制,斩族忠良,力一势便,罔不为寇。其阴昵巧狡者,亦能家算口敛,委于邪幸,由卿市公,去郡得都,四履所治,指为别馆。是以天下兵乱不息,齐人干耗,靡不由是矣。呜呼,文皇帝十六卫之旨,其谁原而复之乎!”

    又作《战论》曰:“河北视天下犹珠玑也,天下视河北犹四支也。河北气俗浑厚,果于战耕,加以土息健马,便于驰敌。是以出则胜,处则饶,不窥天下之产,自可封殖,亦犹大农之家,不待珠玑然后以为富也。国家无河北,则精甲锐卒、良弓健马无有也。河东、盟津、滑台、大梁、彭城、

    在军府,兵员散在田间,势力分散,人人自珍自重,所以即使由蚩尤担任统帅,也不可能使他们作乱。及至武将征战在外,因为所统领的士卒接到征召公文才能前来,这时前有斧钺军法,后有爵禄赏赐,军情十万火急,士卒哪里有闲暇另作图谋,所以即使由蚩尤担任主帅,也无法使他们反叛。从贞观到开元一百三十年间,武将、士卒从不叛逆篡乱,这是大圣人太宗能够以皇权控制局面,号令内外的神机妙算的法术。到了开元末年,愚钝的儒生请求取消府兵,武将请求进击周边蛮夷,于是府兵废除于内,边兵兴起于外,形成尾大不掉、外强中干的局面,使得安禄山在幽州拥有重兵,天下为之掀动,如同根已发芽,柴已成火。大约武将拥兵在外就会反叛朝廷,内居朝廷就会篡夺皇位,要使武将在外不反叛,居朝不篡逆,最好的措施难道不是设置折冲果毅府和十六卫吗!近世以来,出任将领的人大都是市井好利之徒,他们以大量的金银玉帛行贿,依附掌权宦官,在宦官毁弃债券、接受财货后,才得到武将的职务,根本不懂礼义之道,又没有慷慨激昂的正气。那些强悍凶暴、违乱忤逆的武将,破坏朝廷法律,残杀忠良,一旦大权独揽,形势于己有利,没有不成为匪寇的。那些阴险狡谲的武将,又能将挨家挨户按人头盘剥来的赋税,用来贿赂邪佞宠臣,由九卿一下子就买到三公的头衔,由州郡长官一下子就得到都城府尹的职位,将自己的辖区任意指为自家的别馆。所以天下战乱不止,百姓消耗殆尽,无不由于这个缘故。呜呼,太宗文皇帝设置十六卫的用意,谁能按照原样恢复起来呢!”

    杜牧又写了《战论》一文说:“从河北看全国,河北犹如一颗珍珠;从全国看河北,河北犹如人的四肢。河北民俗温和朴厚,长于征战和农耕,加上当地出产骏马,十分便于奔驰抗敌。因此出兵作战就取胜,闭门自处就富饶,不必窥视全国的物产,就可以由自己培育繁殖,就像农家大户,不必等有了珠宝然后才算富足。国家失去河北,那么精良的甲胄、精锐的士卒、优良的弓箭、矫健的战马就失去来源。河东、盟津、滑台、大梁、彭城、

    东平尽宿厚兵,不可他使。六镇之师低首仰给,咸阳西北戎夷大屯,赤地尽取,始能应费。四支尽解,头腹兀然,其能以是久为安乎!诚能治其五败,则一战可定,四支可生。战士离落,兵甲钝弊,是不蒐练之过,其败一也。百人荷戈,千夫仰食,此不责实之过,其败二也。小胜则张皇邀赏,贵极富溢,则不肯搜奇出死以勤于我,此厚赏之过,其败三也。多丧兵士,跳身而来,回视刀锯,气色甚安,此轻罚之过,其败四也。大将兵柄不得自专,恩臣敕使迭来挥之,愰骇之间,虏骑乘之,遂取吾之鼓旗,此不专任之过,其败五也。今诚欲调持干戈,洒扫垢污,以为万世安,而乃踵前非,是不可为也。”

    “议者曰:‘夫倔强之徒,吾以良将劲兵为衔策,高位美爵充饱其肠,安而不挠,外而不拘,亦犹豢扰虎狼而不拂其心,则忿气不萌。此大历、贞元所以守邦也,亦何必疾战,焚煎吾民,然后以为快也?’愚曰:生人油然多欲,欲而不得,则争乱随之。是以教笞于家,刑罚于国,征伐于天下,此所以裁其欲而塞其争也。大历、贞元之间尽反此道,提区区之有而塞无涯之争,是以首尾指支几不能相运掉也。不知非此,而反用以为经,愚见为盗者非止于河北而已。”

    东平全都驻扎重兵,不能派往别处。以上六镇的军队全都恭顺地等待朝廷的衣食供给,朝廷又要在咸阳西北屯驻重兵以防御戎夷,只有把土地榨取得空无所有,才能维持军用开支。这等于四肢全被分解,仅剩下头和身子突兀可见,难道以这种局面能长久保持安定吗!如果朝廷能根治五个方面的失败,只要一战就可稳定全局,四肢也有望再生。士卒离散流落,武器装备钝坏,这是没有抓紧训练的过失,是一败。明明只是一百个士卒手执干戈,但花名册上却有一千人需要供给衣食,这是朝廷没有求实的过失,是二败。遇有小胜就张狂仓促地向朝廷请求封赏,一旦官爵贵盛,财产富足,就不肯搜求奇计死力效命,这是奖赏过重的过失,是三败。作战中士卒大量伤亡,将领只身逃回,面对刀锯刑罚,神色十分镇静,这是朝廷处罚太轻的过失,是四败。主帅不能独揽兵权,派往前线的恩臣敕使轮流发号施令,恍惚惊骇之际,敌人的骑兵乘机来犯,就夺走我军的旗鼓,这是朝廷不肯让主帅专掌兵权的过失,是五败。现在,如果朝廷真的要调动军队,洗刷污浊,以开创千秋万代国泰民安的局面,而竟然重蹈先前的错误,这样做是不可行的。”

    “议论朝政的人说:‘对于桀骜不驯的武夫,我们应该用精兵良将来加以控制,用高官贵爵来满足他们的愿望,让他们安分守己而不敢犯法,行动自由而不受拘束,就像豢养驯服虎狼,不违背它们的心意,它们的怒气就不会萌发。这就是大历、贞元年间安邦守国的方法,又何必急于内战,让百姓遭受煎熬,然后才感到痛快?’我认为:人类自然有许多欲望,欲望得不到满足,接着就要发生争夺与祸乱。所以在家庭中用竹板教训子弟,在一方用刑罚约束百姓,在全国用军队征讨叛逆,这就是减少私欲、杜绝争夺的办法。大历、贞元年间的做法完全背离这一正道,朝廷企图用仅有的那么一点官爵去禁止藩镇将领无限贪欲的争夺,所以才出现首尾四肢几乎瘫痪,不能互相照应的局面。没有认识到大历、贞元年间的做法是错误的,反而看作常道,我看当强盗的人就不仅局限在河北了。”

    又注《孙子》,为之序曰:“兵者刑也,刑者政事也,为夫子之徒,实仲由、冉有之事也。不知自何代分为二道,搢绅之士不敢言兵,苟有言者,世以为粗暴异人,人不比数。不知自古主兵者,必圣贤、才能、多闻博识之士,乃能有功。议于廊庙之上,兵形已成,然后付之于将耳。彼为相者曰:‘兵非吾事,吾不当知。’君子曰:‘叨居其位可也。’”

    九月,以郑注为右神策判官。

    注依倚王守澄,权势熏灼,上深恶之。侍御史李款阁内奏弹之,旬日之间,章数十上,守澄匿注于右军。左军中尉韦元素恶注,军将李弘楚说元素召而杀之,因见上请罪,元素从之。注至,蠖屈鼠伏,佞辞泉涌。元素不觉执手款曲,以金帛厚遗而遣之。弘楚怒,解职去。

    王涯为相,注有功焉,且畏王守澄,遂寝李款之奏。守澄言注于上而释之。寻奏为侍御史,充右神策判官,朝野骇叹。

    冬十二月,群臣上尊号,不受。

    群臣上尊号,会中使薛季稜自同、华还,言闾阎凋弊,上叹曰:“关中小稔,百姓尚尔,况江、淮比年大水,其人如何?吾无术以救之,敢崇虚名乎!”因以通天犀带赏季稜。群臣四上表,竟不受。

    上有疾。

    杜牧又注释《孙子》一书,在为该书写的序言中说:“军事就是刑罚,刑罚就是政治,在孔夫子的学生中,那实际是仲由、冉有去做的事。不知从什么时代开始分为文武二道,士大夫不敢谈论军事,假若有人谈及,世人就视之为粗暴怪异之人,不屑于与他为伍。人们不知道自古以来主持用兵的人,一定是圣明贤德、才能出众、见多识广的人,才能有所建树。他们在庙堂之上计议作战方案时,整个军事部署已经成熟,然后才交给领兵的武将去执行。那些身为宰相的人说:‘军事与我无关,我不用知晓。’君子应该对他说:‘你该离开宰相的职位了。’”

    九月,任命郑注为右神策军判官。

    郑注依靠王守澄,权势炙手可热,文宗对他十分憎恶。侍御史李款在殿上弹劾郑注,十天之间,呈上奏章数十份,王守澄将郑注藏匿在右神策军中。左神策军中尉韦元素痛恨郑注,军中将领李弘楚劝韦元素将郑注召来杀掉,再去见文宗请求治罪,韦元素依言而行。郑注来到韦元素处,像蠖一样缩着身子,像老鼠一样蜷伏一团,花言巧语像泉水一样滔滔不绝。韦元素不知不觉地竟然拉住他的手倾诉衷肠,并赠送他大量的金银丝帛,打发他回去。李弘楚十分生气,辞掉官职离去。

    王涯能当宰相,郑注为他出过力,况且王涯又畏惧王守澄,就将李款的奏章压下。王守澄在文宗面前为郑注说好话,得到文宗的宽容。不久王守澄又奏举郑注为侍御史,充任右神策军判官,朝廷内外无不惊骇感叹。

    冬十二月,群臣向文宗进献尊号,文宗没有接受。

    群臣向文宗进献尊号时,恰巧中使薛季稜从同州、华州回来,讲述了民间衰败的情形,文宗叹息说:“关中一带今年小有丰收,百姓尚且如此,何况江、淮一带近年连发大水,那里的人民将如何生活?我没有办法拯救他们,怎敢看重徒有其名的尊号!”于是文宗就把通天犀带赏给薛季稜。群臣四次上表,文宗始终不肯接受。

    文宗生病。

    上始得风疾,不能言。王守澄荐郑注,上饮其药,颇有验,遂有宠。然上自是神识耗减,不能复故。

    甲寅(834) 八年

    春二月朔,日食。 夏六月,旱。

    上以久旱,诏求致雨之方。司门员外郎李中敏上表曰:“仍岁大旱,直以宋申锡之冤滥,郑注之奸邪。今斩注而雪申锡,天必雨矣。”不从,中敏乃谢病归东都。

    冬十月,幽州军乱,逐节度使杨志诚,推史元忠主留务,志诚伏诛。

    元忠献志诚所造衮衣僭物,诏流岭南,道杀之。

    以李宗闵同平章事。李德裕罢为山南西道节度使。以李仲言为翰林侍读学士。

    初,李仲言流象州,遇赦,还东都。会留守李逢吉思复入相,仲言自言与郑注善,逢吉使仲言厚赂之。注引仲言见王守澄,守澄荐于上,言其善《易》。仲言仪状秀伟,倜傥尚气,颇工文辞,有口辩,多权数。上见之大悦,欲以为谏官,置之翰林。李德裕曰:“仲言向所为计,陛下必尽知之,岂宜置之近侍?”上曰:“然岂不容其改过?”对曰:“臣闻惟颜回能不二过。彼圣贤之过,但思虑不至,或失中道耳。仲言之恶著于心本,安能悛改邪?”上曰:“逢吉荐之,朕不欲食言。”对曰:“逢吉身为宰相,乃荐奸邪以误国,亦罪人也。”上曰:“然则别除一官。”对曰:“亦不可。”上顾王涯,

    文宗开始得了中风,不能讲话。王守澄举荐郑注来医治,文宗吃了他的药,很灵验,于是郑注受到宠信。然而自此以后文宗神智损耗,不能恢复到从前的状态。

    甲寅(834) 唐文宗大和八年

    春二月初一,发生日食。 夏六月,发生干旱。

    文宗因久旱无雨,下诏访求能降雨的方术。司门员外郎李中敏上表说:“连年大旱,只是由于宋申锡的冤气弥漫,郑注的奸诈邪佞。如今如果杀死郑注,为宋申锡洗雪冤屈,天一定会下雨。”文宗不肯采纳,李中敏就托病辞官,回东都洛阳去了。

    冬十月,幽州军作乱,驱逐节度使杨志诚,推举史元忠主持留后事务,杨志诚伏法被杀。

    史元忠将杨志诚制作的皇帝龙袍及僭越之物呈献给朝廷,文宗下诏将杨志诚流放岭南,在半路上将他杀死。

    任命李宗闵为同平章事。李德裕罢免为山南西道节度使。任命李仲言为翰林院侍读学士。

    当初,李仲言流放象州,遇到大赦,返回东都洛阳。正巧东都留守李逢吉想再次入朝出任宰相,李仲言自称与郑注关系密切,李逢吉就指使李仲言重金贿赂郑注。郑注将李仲言引荐给王守澄,王守澄将他举荐给文宗,并说他精通《周易》。李仲言容貌俊秀,身材魁伟,潇洒豪迈,很善于辞令,有口才,又有权谋手段。文宗见到他非常高兴,打算让他担任谏官,安插在翰林院。李德裕说:“李仲言先前所做的打算,陛下想必全都知晓,这种人怎么适宜安置在近侍人员之列?”文宗说:“然而难道不容许他改正过错吗?”李德裕回答说:“我听说只有颜回能做到不重犯先前的过失。况且圣贤的过失,只是由于思虑不周,或者偏离了正道。李仲言的邪恶来自本心,怎么能悔改?”文宗说:“是李逢吉举荐的,我不想食言。”李德裕回答说:“李逢吉身为宰相,竟然举荐奸邪之人危害国家,他也是罪人!”文宗说:“那么就另外任命他一个官职。”李德裕回答说:“那也不行。”文宗回头看王涯,

    涯对曰:“可。”德裕挥手止之,上回顾适见,不怿而罢。始,涯闻上欲用仲言,草谏疏极愤激,既而见上意坚,且畏其党盛,遂中变。

    寻以仲言为四门助教,给事中郑肃、韩佽封还敕书。德裕出中书,王涯诈谓二人曰:“李公适留语,令二阁老不用封敕。”二人即行下。德裕闻之,大惊曰:“有司封驳,岂当禀宰相意邪!”仲言及注皆恶德裕,以宗闵与德裕不相悦,引宗闵以敌之。上遂相宗闵,而出德裕于兴元。是日,以仲言为侍读,给事中高铢、郑肃、韩佽、谏议大夫郭承嘏、中书舍人权璩等争之,不能得。仲言寻改名训。

    令进士复试诗赋。 以李德裕为兵部尚书。

    德裕见上,请留京师故也。

    十一月,成德节度使王庭凑卒,子元逵自知留后。

    元逵改父所为,事朝廷甚谨。

    以李德裕为镇海节度使。

    李宗闵言德裕制命已行,不宜自便,诏复以德裕镇浙西。时德裕、宗闵各有朋党,互相挤援,上患之,每叹曰:“去河北贼易,去朝中朋党难。”

    以王璠为尚书左丞。

    郑注深德璠,李训亦与之善,共荐之。

    王涯回答说:“可以授官。”李德裕挥手制止他,正好被文宗回头看到,文宗很不高兴,将此事搁置下来。起初,王涯听说文宗打算起用李仲言,草拟进谏奏疏时措辞非常愤慨激烈,不久看到文宗起用李仲言的态度十分坚决,又畏惧李仲言一党势力强大,就中途改变了立场。

    不久任命李仲言担任四门助教,给事中郑肃、韩佽封还敕书,打算驳回对李仲言的任命。李德裕离开中书省,王涯欺骗郑肃、韩佽说:“李德裕刚才留下话,让你们二位阁老不要驳回敕书。”二人当即将敕命下发。李德裕闻讯,大吃一惊说:“有关部门封还驳回敕书,难道应当秉承宰相的意图吗!”李仲言以及郑注都憎恨李德裕,由于李宗闵与李德裕关系不好,就引荐李宗闵来顶替李德裕。文宗于是任命李宗闵为宰相,而将李德裕外放为兴元节度使。这一天,文宗任命李仲言为侍读,给事中高铢、郑肃、韩佽、谏议大夫郭承嘏、中书舍人权璩等人极力反对,没有获得文宗同意。李仲言不久改名李训。

    有诏恢复进士考试中诗赋取士的制度。 任李德裕为兵部尚书。

    这是由于李德裕面见文宗,请求留在京城的缘故。

    十一月,成德节度使王庭凑去世,儿子王元逵自行主持留后事务。

    王元逵一改父亲的所作所为,侍奉朝廷非常谨慎小心。

    任命李德裕为镇海节度使。

    李宗闵进言说关于李德裕的任命已经下达,不应该为了他自己方便而更改,文宗又一次降诏委派李德裕出镇浙西。当时李德裕、李宗闵各有同党,互相间都支援自己一方,而排挤对方。文宗对此十分忧虑,每每叹息说:“除去河北的逆贼容易,除去朝廷的朋党太难。”

    任命王璠为尚书左丞。

    郑注十分感激王璠,李训也同王璠关系友善,郑、李二人共同举荐王璠任此官职。

    乙卯(835) 九年

    春正月,以王元逵为成德节度使。 浚曲江及昆明池。

    郑注言秦地有灾,宜兴役以禳之也。

    三月,以史元忠为卢龙节度使。 夏四月,以李德裕为宾客分司。 以郑注守太仆卿,兼御史大夫。

    注举李款自代,曰:“加臣之罪,虽于理而无辜,在款之诚乃事君而尽节。”人皆哂之。

    路隋罢为镇海节度使。

    初,李德裕为浙西观察使,漳王傅母杜仲阳,坐宋申锡事放归金陵,诏德裕存处之。至是,王璠等奏德裕厚赂仲阳,阴结漳王,图为不轨。上怒甚,路隋曰:“德裕不至此。果如所言,臣亦应得罪。”乃以德裕为宾客分司,而以隋代之,不得面辞而去。

    以贾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性褊躁轻率,与李德裕有隙,而善于宗闵、郑注,故上用之。

    贬李德裕为袁州长史。

    制以上初得疾,王涯呼德裕问起居,不至。又在蜀征逋悬钱,百姓愁困,贬之。

    五月,以仇士良为神策中尉。

    初,宋申锡获罪,宦官益横,上不能堪。李训、郑注揣知上意,数以微言劝上,上意其可与谋大事,遂密以诚告之。训、注遂以诛宦官为己任,二人言,无不从,声势烜赫。注多在禁中,或时休沐,宾客填门,赂遗山积。外人但

    乙卯(835) 唐文宗大和九年

    春正月,任命王元逵为成德节度使。 疏通曲江以及昆明池。

    郑注说秦地发生灾害,应该大兴劳役来驱难消灾。

    三月,任命史元忠为卢龙节度使。 夏四月,任命李德裕为太子宾客,分司东都。 任命郑注代理太仆卿,兼御史大夫。

    郑注推举李款代替自己的职务,并说:“李款加在我头上的罪名,虽然从情理上看我实属无辜,然而对于李款的忠诚来说,是侍奉君主而竭尽臣节。”人们听说后都讥笑他。

    路隋被罢免为镇海节度使。

    当初,李德裕任浙西观察使时,漳王李凑的傅母杜仲阳,因受到宋申锡一案的牵连被逐回金陵,文宗下诏李德裕抚慰安置杜仲阳。到这时,王璠等人奏称李德裕重金贿赂杜仲阳,暗中勾结漳王李凑,图谋不轨。文宗十分恼怒,路隋说:“李德裕不至于此。如果真像王璠他们说的那样,我也应该获罪。”于是让李德裕担任太子宾客,分司东都,由路隋代替他镇海节度使的职务,不准他当面向文宗辞行,直接离开。

    任命贾为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贾心胸狭隘,性情急躁而又轻率,与李德裕有矛盾,而和李宗闵、郑注关系密切,所以文宗任用他。

    李德裕被贬为袁州长史。

    制书说,文宗刚生病时,王涯招呼李德裕前来问候病情,李德裕没去。又说李德裕在剑南西川征收拖欠的税钱,导致百姓愁苦困窘,因此加以贬谪。

    五月,任命仇土良为神策军中尉。

    当初,宋申锡蒙受罪名,宦官越发骄横,文宗不能忍受。李训、郑注猜透文宗的心思,多次委婉地劝说文宗,文宗觉得可以和他们二人计议大事,就秘密将自己的真实意图告诉二人。于是李训、郑注把诛除宦官为己任,他们两人的建言,文宗无不采纳,二人的声威权势显赫至极。郑注多数时间住在宫中,有时休假在家,来访的宾客堵在门前,贿赂馈赠的财物堆积如山。外人只

    知训、注倚宦官作威福,不知其与上有密谋也。

    上之立也,仇士良有功,王守澄抑之,由是有隙。训、注为上谋,进擢士良以分守澄之权。

    六月,贬李宗闵为明州刺史。秋七月,以李固言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京城讹言郑注为上合金丹,须小儿心肝,民间惊惶。郑注素恶京兆尹杨虞卿,与李训共构之,云此语出于虞卿家人。上怒,下虞卿狱。注求为两省官,李宗闵不许,注毁之于上。会宗闵救虞卿,上怒,叱出,贬之,虞卿亦贬虔州司马,而以李固言为相。

    训、注为上画太平之策,以为当先除宦官,次复河湟,次清河北。开陈方略,如指诸掌。上以为信,宠任日隆,连逐三相,威震天下,于是平生丝恩发怨无不报者。

    贬李甘为封州司马。

    时人皆言郑注朝夕且为相,侍御史李甘扬言于朝曰:“白麻出,我必坏之于庭。”故及于贬。然训亦忌注,不欲使为相,事竟寝。

    以郑注为翰林侍读学士,贬李珏为江州刺史。

    注好服鹿裘,以隐沦自处,上以师友待之。注之初得幸,上尝问翰林学士李珏曰:“卿知有郑注乎?”对曰:“臣岂不知,其人奸邪,陛下宠之,恐无益圣德。臣忝在近密,安敢与此人交通!”

    至是,以注为工部尚书、翰林侍读学士,珏贬江州。

    知道李训、郑注倚仗宦官作威作福,不知道他们和文宗有密谋。

    文宗得以即位,仇士良有大功,王守澄压制他,由此两人产生了矛盾。李训、郑注为文宗谋划献计,提拔仇士良以分散王守澄的权力。

    六月,李宗闵被贬为明州刺史。秋七月,任命李固言为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京城谣传郑注为文宗配制金丹,须用小孩的心肝,百姓惊恐万状。郑注平素憎恨京兆尹杨虞卿,就与李训一同构陷他,说谣言出自杨虞卿家人之口。文宗大怒,将杨虞卿下狱治罪。郑注谋求在中书、门下两省当官,李宗闵不同意,郑注就在文宗面前诋毁李宗闵。正巧李宗闵在文宗面前营救杨虞卿,文宗大怒,将他呵斥出去,并贬谪了他,杨虞卿也被贬为虔州司马,而让李固言出任宰相。

    李训、郑注为文宗谋划天下太平的计策,认为应当首先铲除宦官,其次收复河湟地区,再次肃清黄河以北的藩镇势力。二人开列治国计策,好像了如指掌。文宗认为真实可行,对二人的宠爱信任日甚一日,接连驱逐三个宰相,二人的威势震撼天下,于是对平时与自己有丝毫恩怨的人,他们无不予以报答或报复。

    李甘被贬为封州司马。

    当时人们都认为郑注不久将要出任宰相,侍御史李甘在朝廷扬言说:“如果白麻诏书任命郑注为宰相,我一定当众把它撕了。”所以遭到贬黜。然而李训也忌讳郑注,不想让他当宰相,最后这事就不了了之。

    任命郑注为翰林院侍读学士,贬李珏为江州刺史。

    郑注好穿鹿皮衣,以隐士自居,文宗把他当作师友看待。郑注刚得宠时,文宗曾问翰林学士李珏说:“你听说过郑注这个人吗?”李珏回答说:“我怎么不知道,这个人奸诈邪佞,宠信他,恐怕对陛下的美德没有好处。我愧居在陛下身边供职的职务,怎敢与这种人来往!”

    到这时,以郑注为工部尚书、翰林侍读学士,李珏被贬江州。

    时注、训所恶,皆目为二李之党,贬逐无虚日,班列殆空。

    改江淮、岭南茶法,增其税。

    从王涯之请也。

    陈弘志伏诛。

    时弘志为兴元监军,李训为上谋讨元和之乱,召之至青泥驿,封杖杀之。

    李固言罢为山南西道节度使,以郑注为凤翔节度使。

    初,注求镇凤翔,固言不可。乃出固言镇兴元,而以注为凤翔帅。李训虽因注得进,及势位俱盛,心颇忌注,托以中外协势以诛宦官,故出注于凤翔,其实俟既诛宦官,并图注也。注请礼部员外郎韦温为副使,温不可。或曰:“拒之必为患。”温曰:“择祸莫若轻。拒之止于远贬,从之有不测之祸。”卒辞之。

    以王守澄为神策观军容使。

    训、注为上谋,以虚名尊守澄,实夺之权。

    以舒元舆、李训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元舆为中丞,凡训、注所恶者则为之弹击,由是得为相。上惩二李朋党,以贾及元舆皆孤寒新进,故擢为相,庶其无党。训起流人,期年致位宰相,天子倾意任之,天下事皆决于训,王涯辈承顺其风指,惟恐不逮。

    冬十月,以王涯兼榷茶使。

    当时凡是郑注、李训憎恶的人,都被视为李德裕、李宗闵的党羽,每天都有人被贬谪驱逐,百官上朝的行列几乎为之一空。

    更改江淮、岭南一带茶税征收办法,增加茶税。

    这是采纳王涯的建议。

    陈弘志伏法被诛。

    当时陈弘志担任兴元监军,李训为文宗献计诛讨元和年间弑杀宪宗的逆乱之人,将陈弘志召回京城,陈弘志走到青泥驿时,文宗命人携带刑杖,将他打死。

    李固言被罢免为山南西道节度使,任命郑注为凤翔节度使。

    当初,郑注要求出任凤翔节度使,李固言不同意。于是文宗让李固言出任兴元军节度使,让郑注担任凤翔主帅。李训虽然通过郑注得以进用,等到权势地位都隆盛起来之后,对郑注颇为妒忌,借口朝廷内外合力诛除宦官,所以让郑注出任凤翔节度使,其实想等诛除宦官后,接着谋算郑注。郑注请礼部员外郎韦温出任节度副使,韦温没有答应。有人说:“你拒绝郑注,必然给自己招来祸患。”韦温说:“选择灾祸不如选择危害小的。拒绝他的灾祸不过是被贬到边远的地方去,追随他将有无法预料的灾祸。”最终还是拒绝了。

    任命王守澄为神策观军容使。

    李训、郑注为文宗谋划,用虚名衔推重王守澄,实际要削夺他的实权。

    任命舒元舆、李训为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舒元舆担任御史中丞,凡是李训、郑注所忌恨的人,就替他们弹劾抨击,由此得以升为宰相。文宗有鉴于李德裕、李宗闵朋党勾结的事实,考虑到贾以及舒元舆都出身寒微,又是新近才得到任用,所以权且让他们充任宰相,估计他们或许没有朋党。李训由流放的罪人起家,只一年时间就当了宰相,文宗全心全意地任用他,国家政事全由李训一人决断,王涯之流完全按着他的意图行事,唯恐做得不周全。

    冬十月,王涯兼任榷茶使。

    郑注每自负经济之略,上问以富人之术,注无以对,乃请榷茶,人甚苦之。

    杀王守澄。

    训、注请除守澄,遣中使就第赐鸩杀之。训、注本因守澄以进,卒谋而杀之。人皆快守澄之受佞,而疾训、注之阴狡,于是元和之逆党略尽矣。

    加裴度兼中书令。

    李训所奖拔,率皆狂险之士,然亦时取天下重望以顺人心。如裴度、令狐楚、郑覃,皆累朝耆俊,久在散地,训皆引居崇秩。由是士大夫亦有望其真能致太平者,不惟天子惑之也。然识者见其横甚,知将败矣。

    十一月,李训、舒元舆、郑注等谋诛宦官,不克。以郑覃、李石同平章事。仇士良杀训、注、元舆及王涯、贾等。

    始,郑注与李训谋,至镇选壮士数百为亲兵,奏请入护王守澄葬,仍请令内臣尽集送之,因令亲兵杀之,使无遗类。约既定,训与其党谋:“如此事成,则注专有其功。”乃以郭行余镇邠宁,王璠镇河东,使多募壮士为部曲,以罗立言知京兆府事,韩约为金吾卫大将军,及与御史中丞李孝本谋并注去之。宰相惟舒元舆与其谋,他人莫知也。

    及是日,上御紫宸殿,百官班定,韩约奏:“左金吾听事后石榴夜有甘露。”因蹈舞再拜,宰相亦帅百官称贺。训、元舆劝上往观以承天贶,上许之,先命宰相视之。训还奏:

    郑注每每自负有经国济民的谋略,文宗向他询问使百姓致富的办法,郑注无言以对,竟然请求征收茶税,百姓因此不胜其苦。

    诛杀王守澄。

    李训、郑注请求诛除王守澄,文宗派宦官到王守澄的府邸,赐予毒酒,杀死了他。李训、郑注本来凭借王守澄的势力得到进用,最终二人竟密谋杀了王守澄。人们都为王守澄受到佞人算计而感到痛快,同时痛恨李训、郑注的阴险狡诈,至此宪宗元和年间的逆党被大致铲除。

    加封裴度兼任中书令。

    李训奖励提拔的人,大都是狂妄凶险之人,然而有时也任用一些在朝中很有威望的人以顺应人心。例如裴度、令狐楚、郑覃,都是几朝元老,长期官居散职,李训都举荐他们官居高位。由此士大夫也有人希望李训真能使国家太平,不仅仅是文宗受到他的迷惑。然而有识之士见他骄横已极,知道他终将垮台。

    十一月,李训、舒元舆、郑注等人图谋诛除宦官,没有成功。任命郑覃、李石为同平章事。仇士良杀死李训、郑注、舒元舆以及王涯、贾等人。

    起初,郑注与李训谋划,到凤翔就任后,挑选几百名壮士作为亲兵,奏请进京护卫王守澄的葬礼,还请求命令宦官全部集合起来,为王守澄送葬,趁机让亲兵诛杀宦官,一个不剩。两人约定后,李训与同党密谋说:“如果事情这么办成了,郑注就会独占其功。”便命令郭行余镇守邠宁,王璠镇守河东,让他们大量招募壮士作为士卒,并命罗立言主持京兆府事务,韩约担任金吾卫大将军,李训又与御史中丞李孝本密谋连同郑注一起铲除。宰相当中只有舒元舆参与密谋,其他人一无所知。

    到了这一天,文宗驾临紫宸殿,文武百官的班列已经排好,韩约奏称:“左金吾衙门后院的石榴树上夜里降下甘露。”并向文宗行蹈舞之礼表示敬贺,接着又拜了两拜,宰相也率领百官向文宗祝贺。李训、舒元舆劝文宗前去观看,以承受上天赠予的祥瑞,文宗同意了,首先命令宰相前去观看。李训回来禀奏说:

    “非真,未可宣布。”上顾仇士良帅诸宦者往视之。宦者既去,训召行余、璠受敕,璠股栗不敢前,独行余拜殿下。时二人部曲数百,皆执兵立丹凤门外,训召之入。

    士良等至,韩约变色流汗,士良怪之。俄风吹幕起,执兵者盛众,士良等惊走,诣上告变。训呼:“金吾卫士上殿,卫乘舆者,人赏钱百缗。”宦者即举软舆迎上,决殿后罘罳,疾趋北出。罗立言帅京兆逻卒三百,李孝本帅御史台从人二百,皆登殿纵击宦官,死伤者十余人。训知事不济,脱从吏绿衫衣之,走马而出,王涯、贾、舒元舆还中书。士良等知上豫其谋,怨愤,出不逊语,上惭惧不复言。

    士良等命左、右神策兵五百人露刃出讨贼,杀金吾吏卒千六百余人,诸司吏卒及民酤贩在中者皆死,又千余人。擒舒元舆、王涯、王璠、罗立言等,皆系两军。涯年七十余,不胜苦,自诬服与李训等谋行大逆。禁兵及坊市恶少年乘势剽掠,尘埃蔽天。

    明日百官入朝,上御紫宸殿,问:“宰相何为不来?”仇士良曰:“王涯等谋反系狱。”因以涯手状呈上。上召左、右仆射令狐楚、郑覃示之,悲愤不自胜,谓曰:“是涯手书乎?”对曰:“是也。”命楚、覃参决机务,使楚草制宣告中外。楚

    “不是真的甘露,不可以向全国宣布。”文宗回头用眼神命仇士良率领众宦官前去观看。宦官走后,李训招呼郭行余、王璠前来领受敕命,王璠腿吓得发抖不敢上前,只有郭行余在殿前下拜。当时郭行余、王璠手下的士卒有几百人,全都手执兵器站在丹凤门外,李训将这些士卒召进宫中。

    仇士良等人来到左金吾衙门后院,韩约紧张得变了脸色,汗水直淌,仇士良见了感到很奇怪。一会儿,院中帐幕随风掀起,暴露出许多手执兵器的士兵,仇士良等人大吃一惊,急忙跑到文宗那里禀报说发生了兵变。李训招呼说:“金吾卫士上殿,护卫皇上车驾的人,每人赏钱一百缗。”宦官立即抬起软轿迎接文宗上轿,撞破宫殿后面拦挡燕雀的丝网,从北面急速奔出。罗立言率领京兆府的巡逻士卒三百人,李孝本率领御史台的随从二百人,都登上宫殿大肆击杀宦官,打死打伤十多个人。李训知道事情无法补救,就将随从官吏的绿色官服脱下,穿在自己身上,飞马奔驰而去,王涯、贾、舒元舆回到中书省。仇士良等人发觉文宗参与了这次铲除宦官的密谋,怨恨愤怒,出言不逊,文宗既惭愧又畏惧,不敢再说话。

    仇士良等人命令左、右神策军五百人亮出兵器出殿讨伐乱贼,杀死金吾卫官吏士兵一千六百余人,各部门的官吏士兵以及夹在其中的民间卖酒小贩全部被杀,又有一千多人。舒元舆、王涯、王璠、罗立言等人被擒,全被关押在左、右神策军中。王涯已年逾七十,不堪忍受痛苦,平白无故地承认自己与李训等人密谋大逆。禁军士兵以及街市上的顽劣少年乘机大肆剽窃掠夺,整个京城乌烟瘴气。

    第二天百官上朝,文宗驾临紫宸殿,问道:“宰相为什么不来上朝?”仇士良说:“王涯等人谋反,已被关押在狱中。”于是把王涯手书的供词呈递上来。文宗召左、右仆射令狐楚、郑覃上前,让他们看王涯的供词,悲愤不能自已,对他们说:“是王涯的手迹吗?”回答说:“是的。”文宗命令狐楚、郑覃参与决断机要事务,让令狐楚草拟制书向朝廷内外宣告这一事件。令狐楚

    叙涯等反事浮泛,仇士良等不悦,由是不得为相,而以郑覃、李石同平章事。擒获贾、李孝本,李训为人所杀,传其首。左、右神策出兵,以训首引涯、璠、立言、、元舆、孝本献于庙社,徇于两市,命百官临视,腰斩于独柳之下,亲属皆死,孩稚无遗。百姓怨涯榷茶,或诟骂,或投瓦石击之。数日之间,杀生除拜,皆决于中尉,上不豫知也。

    郑注将亲兵至扶风,知训已败,复还凤翔,监军伏甲斩之,灭其家,僚属皆死。右军获韩约,斩之。士良等进阶迁官有差。自是天下事皆决于北司,宰相行文书而已。宦官自是气益盛,迫胁天子,下视宰相,陵暴朝士如草芥。每延英议事,士良等动引训、注折宰相,郑覃、李石曰:“训、注诚为乱首,但不知训、注始因何人得进?”宦者稍屈,搢绅赖之。

    时中书惟有空垣破屋,百物皆阙。江西、湖南献衣粮百二十分,充宰相召募。李石上言:“宰相若忠正无邪,神灵所祐,纵遇盗贼,亦不能伤。若内怀奸罔,虽兵卫甚设,鬼得而诛之。愿止循故事,以金吾卒导从。两道所献,并乞停寝。”从之。

    十二月,诏罢榷茶。

    从令狐楚之请也。

    召六道巡边使还京师。

    在制书中叙述王涯等人谋反的事,讲得很浮泛,仇士良等人很不高兴,因此令狐楚没有被提为宰相,而任命郑覃、李石为同平章事。贾、李孝本都被擒获,李训被人杀掉,首级传送京城。左、右神策军出兵,以李训的首级为前导,紧跟着押出王涯、王璠、罗立言、贾、舒元舆、李孝本等人,用他们献祭太庙、太社,然后在东、西两市示众,命百官前来观看,在独柳树下将这些人全部腰斩,他们的亲属也全被杀死,连幼小的孩子也没留下。老百姓怨恨王涯征收茶税,有的辱骂他,有的用瓦片石块打他。几天之间,生杀予夺及任命官吏,全都取决于左、右神策军中尉,文宗不能预先知道。

    郑注率领军队来到扶风,知道李训已经失败,又返回凤翔,监军预先埋伏好甲士杀死郑注,诛灭他的家族,僚属都被杀死了。右神策军抓住韩约,将他斩首。仇士良等人进阶升官大小不等。自此以后国家大事全都取决于北司,宰相不过奉命下达文书罢了。宦官从此以后益发盛气凌人,逼迫威胁皇帝,轻视宰相,凌辱强暴百官视同草芥一样。每次在延英殿商议政事,仇士良等人动不动就提起李训、郑注贬抑宰相的事,郑覃、李石说:“李训、郑注确实是祸乱之首,只是不知道李训、郑注开始时是通过什么人得以进用的?”宦官稍稍感到理屈,朝中士大夫都依赖郑覃、李石。

    当时中书省只有空旷的围墙和残破的屋子,什么都缺乏。江西、湖南两地进献够一百二十人用的衣服、粮食,充作宰相召募侍卫之用。李石上疏说:“宰相如果忠诚正直不邪恶,就会受到神灵的保佑,纵然遇上盗贼,也不会受到伤害。如果内心奸诈欺罔,即使警卫密布,也会被鬼捉去杀死。希望停止以往的惯例,用金吾卫士卒作导引随从。江西、湖南两道进献衣粮,请予停办。”文宗采纳了他的意见。

    十二月,文宗下诏停止征收茶税。

    这是采纳令狐楚的请求。

    六道巡边使被召回京城。

    初,王守澄恶宦者田全操等六人,李训、郑注因遣分诣盐、灵等道巡边,诏六道使杀之。会训败,六道得诏,皆废不行,至是召之。

    全操等追忿训、注之谋,在道扬言:“我入城,凡儒服者尽杀之。”乘驿疾驱而入,京城讹言寇至,民惊走,诸司奔散。郑覃、李石在中书,覃谓石曰:“耳目颇异,宜出避之。”石曰:“宰相位尊望重,人心所属,不可轻也。今事虚实未可知,坚坐镇之,庶几可定。若宰相亦走,则中外乱矣。且果有祸乱,避亦不免。”覃然之。石坐视文案,沛然自若。敕使传呼“闭皇城诸司门”,左金吾卫大将军陈君赏曰:“贼至闭门未晚,请徐观其变,不宜示弱。”至晡乃定。是日,坊市恶少年皆望皇城闭,即欲剽掠,非石与君赏镇之,京城几再乱矣。

    以薛元赏为京兆尹。

    时禁军暴横,京兆尹张仲方不敢诘,以薛元赏代之。元赏尝诣李石第,闻石方坐听事,与一人争辩甚喧,元赏使觇之,云有神策军将诉事。元赏趋入责石曰:“相公纪纲四海,不能制一军将,使无礼如此,何以镇服四夷?”即命左右擒出。士良召之,元赏曰:“属有公事,行当至矣。”乃杖杀之,而白服以见士良,曰:“中尉、宰相皆大臣也,宰相之人若无礼于中尉,如之何?中尉之人无礼于宰相,庸可恕乎?中尉与国同体,为国惜法。元赏已囚服而来,惟中尉

    当初,王守澄恨宦官田全操等六人,李训、郑注就势打发人分别到盐州、灵武等道去巡视边关,并下诏命六道长官杀掉这六人。正值李训垮台,六道得到诏令,全都搁在一边,没有执行,到这时朝廷召六人回京。

    田全操等人对李训、郑注的阴谋愤恨不已,在路上扬言说:“我一进城,见到凡是穿儒生衣服的人都要杀掉。”他们乘驿马飞奔入城,京城谣传盗寇来了,百姓惊惶奔逃,各衙门的官员也一哄而散。郑覃、李石正在中书省办公,郑覃对李石说:“我看情况很反常,应该出去躲避一下。”李石说:“宰相地位尊贵,威望极高,可以维系人心,不能轻举妄动。现在事情的真假还未搞清,我们坐着不动,稳住局面,事情或许可以平息。如果宰相也逃走,朝廷内外就乱作一团了。况且,真有祸乱的话,逃避也无法幸免。”郑覃觉得言之有理。李石坐在那里批阅公文,精神饱满,态度自若。命使者下达命令:“关闭皇城各衙门的大门!”左金吾卫大将军陈君赏说:“贼寇到了再关城门不晚,请慢慢观察事态的变化,不应示弱。”直到黄昏时分,骚乱才平息下来。这一天,长安的市井恶少都指望皇城门一旦关闭,就要大肆剽窃抢劫,若不是李石和陈君赏稳住阵脚,京城几乎再度陷入混乱。

    任命薛元赏为京兆尹。

    当时,禁军暴虐横行,京兆尹张仲方不敢责问,于是让薛元赏接替他的职务。薛元赏有一次去李石的府邸,听见李石正坐在厅堂上和一个人大声争吵辩论,薛元赏让人上前探看,回报说有个神策军的军将在陈诉事情。薛元赏快步闯入厅中责备李石说:“您治理天下,竟不能制服一个军将,让他这么无礼,怎能慑服周边的戎夷呢?”马上命令手下的人将军将抓起来带出厅堂。仇士良让人召薛元赏前来,薛元赏说:“正好有点公事,我这就去。”就命人将那个军将用棍棒打死,然后穿了素色的衣服来见仇士良,说:“中尉和宰相都是朝中大臣,宰相手下的人如果冒犯您,将如何处治?您手下的人冒犯宰相,怎可宽恕?中尉与国家一体,应为国家看重法律。如今我已经穿了囚服来见您,全凭你

    死生之。”士良无可如何,乃呼酒与元赏欢饮而罢。

    丙辰(836) 开成元年

    春二月,加刘从谏检校司徒。

    昭义节度使刘从谏上表请王涯等罪名,且言:“涯等荷国荣宠,安肯构逆!训等实欲讨除内臣,两中尉遂诬以反逆。若其实有异图,亦当委之有司,正其刑典。岂有内臣擅领甲兵,恣行剽劫,延及士庶,横被杀伤!臣欲身诣阙庭,面陈臧否,恐并陷孥戮,事亦无成。谨当修饰封疆,训练士卒,如奸臣难制,誓以死清君侧。”士良等惧,乃加从谏检校司徒。

    从谏复表让曰:“臣之所陈,系国大体。可听则涯等宜蒙湔洗,不可听则赏典不宜妄加,安有死冤不申而生者荷禄!”因暴扬仇士良等罪恶,士良等惮之。由是郑覃、李石粗能秉政,天子倚之,亦差以自强。

    诏京兆收葬王涯等。

    令狐楚从容奏:“王涯等身死族灭,遗骸弃捐,请收瘗之。”上惨然久之,命京兆收葬涯等十一人。仇士良潜使人发之,弃骨渭水。

    夏四月,以李固言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固言荐崔球为起居舍人,郑覃以为不可。上曰:“公事莫相违。”覃曰:“若宰相尽同,则事必有欺陛下者矣。”

    上与宰相语,患四方表奏华而不典,李石对曰:“古人因事为文,今人以文害事。”

    裁断生死。”仇士良无可奈何,就命人上酒,与薛元赏畅饮作罢。

    丙辰(836) 唐文宗开成元年

    春二月,加封刘从谏检校司徒的头衔。

    昭义节度使刘从谏上表请问王涯等人的罪名,并说:“王涯等人身负执掌国柄的荣耀恩宠,怎能制造逆乱!李训等人实际想诛讨剪除宦官,左、右神策军中尉就用谋反叛逆的罪名诬陷他们。如果他们确实图谋不轨,也应该交付有关部门,按照国家法律予以制裁。哪能让宦官擅自率领武士,大肆抢劫,殃及士绅百姓,使人横遭杀伤!我本想亲自到朝廷当面陈述看法,又担心自己和家人一起被杀,于事无补。我当加强边界防御,训练士卒,如果朝中奸臣难以制服,我誓死肃清皇帝左右的逆党。”仇士良等人十分恐惧,就加封刘从谏为检校司徒。

    刘从谏又上表辞让说:“我陈述的事情,关系国家的大局。如果朝廷认为可以采纳,王涯等人就应该得到洗雪;不予采纳,就不应该随便给我以赏赐的恩典。哪有冤死的不给洗雪,而活着的人加官进爵的道理!”他趁机极力暴露仇士良等人的罪恶,仇士良等人很畏惧他。由此郑覃、李石勉强能够秉持朝政,文宗倚仗刘从谏的支持,也大致可以自作主张。

    文宗下诏令京兆府收敛安葬王涯等人。

    令狐楚从容上奏说:“王涯等人身死族灭,尸骸被丢弃,请将他们的尸体收敛掩埋。”文宗神色惨然良久,命京兆府收敛安葬王涯等十一人。仇士良暗中派人掘开坟墓,将尸骨扔入渭水。

    夏四月,任命李固言为同平章事。

    李固言举荐崔球担任起居舍人,郑覃认为不行。文宗说:“不要在公事上互相对立。”郑覃说:“如果宰相对什么事都意见一致,必然会有欺瞒陛下的事。”

    文宗与宰相交谈,对各地所陈表奏文辞华丽却有失准则感到忧虑,李石回答说:“古人为陈述事情才作文章,现在的人是以文章损害所要陈述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上与宰相论诗,覃曰:“诗之工者,无若三百篇,皆国人作之,以刺美时政,王者采之以观风俗耳,不闻王者为诗也。陈后主、隋炀帝皆工于诗,不免亡国,陛下何取焉?”覃笃于经术,上甚重之。

    上尝欲置诗学士,李珏曰:“诗人浮薄,无益于理。”乃止。

    上谓宰相曰:“荐人勿问亲疏。朕闻窦易直为相,未尝用亲故。若亲故果才,避嫌而弃之,是亦不为至公也。”

    闰月,以李听为河中节度使。

    上尝叹曰:“付之兵不疑,置之散地不怨,惟听为可以然。”

    秋七月,以魏谟为补阙。

    李孝本二女配没右军,上取之入宫。拾遗魏谟上疏曰:“窃闻数月以来,教坊选试以百数,庄宅收市犹未已。又召李孝本女,不避宗姓,大兴物论,臣窃惜之。”上即出之,擢谟为补阙,谓曰:“朕选市女子,以赐诸王耳。怜孝本女孤露,故收养宫中。谟于疑似之间,皆能尽言,可谓爱我,不忝厥祖矣。”命中书优为制辞以赏之。谟,徵之五世孙也。

    后为起居舍人,上就取记注观之,谟不可,曰:“记注兼书善恶,所以儆戒人君。陛下但力为善,不必观史。”上曰:“朕向尝观之。”对曰:“此向日史官之罪也。若陛下自观史,则史官必有所讳避,何以取信于后?”上乃止。又尝命

    文宗和宰相谈论诗歌,郑覃说:“诗写得最好的,没有超过《诗经》三百篇的了,都是国人写的,用来讥刺或赞美当时的政治,君主采集它们来了解风俗民情,没有听说君主作诗的。陈后主、隋炀帝都擅长作诗,但都免不了亡国之祸,陛下为什么要取法于他们呢?”郑覃对儒家经术深有造诣,文宗非常器重他。

    文宗曾打算设置诗学士,李珏说:“诗人浮薄,无益于治国。”文宗就放弃了这一想法。

    文宗对宰相说:“举荐贤才不要考虑亲疏远近。我听说窦易直当宰相时,从未任用亲朋故旧。如果亲朋故旧果然贤能,为了避嫌就弃之不用,这也不算很公正。”

    闰月,任命李听为河中节度使。

    文宗曾经感叹说:“交给他兵权而不用怀疑,把他放到闲散的位置上而没有怨言,只有李听能够这样。”

    秋七月,任命魏谟为补阙。

    李孝本的两个女儿被发配到右神策军中为奴,文宗将她们接到宫中。拾遗魏谟上疏说:“我私下听说几个月以来,经教坊挑选考试擅长乐舞的宫女在百人左右,而庄宅使仍在继续物色人选。现在又把李孝本的女儿召入宫中,也不避讳同宗同姓,弄得议论纷纷,我为陛下深感痛惜。”文宗立即放李孝本的女儿出宫,擢升魏谟为补阙,并说:“我挑选宫女,是为了赐予诸王。我怜惜李孝本的女儿失去父亲,所以把她们收养在宫中。不管事情是不是这样,魏谟都能竭尽忠诚,可见他对我的爱护,也无愧他的祖先。”文宗命令中书省起草褒奖的制书,用来奖赏魏谟。魏谟,是魏徵的五世孙。

    后来魏谟当了起居舍人,文宗到他那里取起居注看,魏谟不同意,说:“起居注上善恶都写,是为了警戒君主。陛下只应努力向善,不必翻看史书。”文宗说:“我先前曾看过。”魏谟回答说:“这是前任史官的过失。如果陛下亲自看起居注,史官书写时就一定有所避讳,怎么能取信于后世?”文宗这才作罢。文宗又曾命

    谟献其祖文贞公笏,郑覃曰:“在人不在笏。”上曰:“亦甘棠之比也。”

    复宋申锡官爵。

    李石为上言宋申锡忠直被诬,未蒙昭雪。上流涕曰:“兹事朕久知其误,当时被奸人所逼,兄弟几不能保,申锡仅全腰领耳。此皆朕之不明,向使遇汉昭帝,必无此冤矣。”郑覃、李固言亦以为言,上深惭恨,乃复其官爵。

    冬十月,贬韩益为梧州司户。

    李石用金部员外郎韩益判度支,而益坐赃三千余缗,系狱。石按之曰:“臣始以益颇晓钱谷,故用之,不知其贪乃如是。”上曰:“宰相但知人则用,有过则惩,如此则人易得。卿所用人,不掩其恶,可谓至公。从前宰相用人,好曲蔽其过,不欲人弹劾,此大病也。”乃贬益官。

    十二月,以卢钧为岭南节度使。

    李石言于上曰:“卢钧除岭南,朝士皆相贺。以为岭南富饶,近岁皆厚赂北司而得之,今北司不挠朝权,陛下宜有以褒之,庶几内外奉法,此致理之本也。”上从之。钧至镇,以清惠著名。

    丁巳(837) 二年

    春三月,彗星出。

    彗星出于张,长八丈。诏撤乐减膳,以一日之膳,分充十日。

    夏四月,以柳公权为谏议大夫。

    魏谟进献他的先祖文贞公魏徵的笏板,郑覃说:“在人不在笏板。”文宗说:“周人思念召公而爱惜他栽种的甘棠,我也是这个意思。”

    恢复宋申锡的官职爵号。

    李石在文宗面前申诉宋申锡忠诚正直,被诬陷致死,还没有得到昭雪。文宗流泪说:“我早就知道这事处理错了,当时受奸邪小人的逼迫,手足兄弟几乎不能保全,宋申锡仅仅没有身首异处。这都是我昏庸不明,假使遇上汉昭帝,必然不会蒙此冤屈!”郑覃、李固言也为宋申锡鸣冤,文宗深感惭愧遗憾,于是恢复宋申锡的官职爵号。

    冬十月,韩益被贬为梧州司户。

    李石任用金部员外郎韩益判度支,韩益贪污三千多缗钱,获罪下狱。李石审查讯问此案后说:“开始我认为韩益很精通钱粮,所以任用他,没想到他竟贪赃到如此地步。”文宗说:“宰相只需发现人才就任用,发现过错就惩处,这样做才容易得到人才。你任用人,不掩盖他的罪过,可称得上大公无私。以前的宰相用人,喜欢掩盖自己任用的人的过失,不想受别人的弹劾,这是一大弊病。”于是贬了韩益的官职。

    十二月,任命卢钧为岭南节度使。

    李石对文宗说:“卢钧授职岭南,朝中百官都互相庆贺。他们认为岭南富饶,近年来到此做官的人,都是重金贿赂北司当权宦官,才如愿以偿的。如今北司不再阻挠朝政,陛下应该对他们予以褒奖,也许可以使宦官、朝官都遵纪守法,这是达到政治修明的根本。”文宗采纳了他的建议。卢钧到任后,以清廉仁惠闻名。

    丁巳(837) 唐文宗开成二年

    春三月,彗星出现。

    彗星出现在张宿星座,有八丈多长。文宗下诏撤减乐舞减少膳食,将一天的膳食量,分作十天食用。

    夏四月,任命柳公权为谏议大夫。

    上对中书舍人柳公权等于便殿,上举衫袖示之曰:“此衣已三浣矣。”众皆美上之俭德,公权独无言。上问其故,对曰:“陛下贵为天子,富有四海,当进贤退不肖,纳谏诤,明赏罚,乃可以致雍熙。服浣濯之衣,乃末节耳。”上曰:“朕知舍人不应复为谏议,以卿有诤臣风采,须屈卿为之。”故有是命。

    以陈夷行同平章事。 六月,河阳军乱,逐其节度使李泳。

    泳,长安市人,寓籍禁军,以赂得方镇。所至贪残,其下不堪命,故乱作。

    秋七月,太子侍读韦温罢。

    温晨诣东宫,日中乃得见,因谏曰:“太子当鸡鸣而起,问安视膳,不宜专事宴安。”太子不能用其言,温乃辞侍读。

    冬十月,国子监石经成。 李固言罢。

    文宗在便殿向中书舍人柳公权等人问话,文宗举起衣袖给这些人看,并说:“这件衣服已经洗过三次了。”当时在场官员都赞美文宗节俭的美德,只有柳公权没有说话。文宗问他什么缘故,柳公权回答说:“陛下贵为天子,拥有四海,应该进用贤才退黜不肖之徒,接纳直言规劝,严明赏罚,才能使天下和乐。穿洗过的衣裳,不过是细枝末节之事。”文宗说:“我知道中书舍人不应该再做谏议大夫,因为考虑到你具有诤臣的风度,仍须委屈你担任谏官。”所以有了这项任命。

    任命陈夷行为同平章事。 六月,河阳军发生骚乱,驱逐该镇节度使李泳。

    李泳,是长安市肆中的商人,挂名在禁军,靠贿赂得以出任河阳节度使。所到之处贪婪残暴,下属无法忍受他的驱使,所以骚乱发生了。

    秋七月,太子侍读韦温罢职。

    韦温早晨到太子东宫,直到中午才能见到太子,于是规谏太子说:“太子应当鸡鸣即起,给皇上请安查看皇上的膳食,不应该只顾自己安乐。”太子没有采纳他的意见,韦温就辞去侍读的职务。

    冬十月,国子监刻成石经。 李固言罢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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