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桑的表示显然怀着和我同样的心情。他分明也不相信俐俐会杀人。
他说:“大荣,你说了一大串话,没有一句指示比较确切的事实。说得客气些,你凭着主观的成见,随便怀疑一个人;说得不客气些,你在信口诬陷俐俐。现在我们没有工夫————”
大荣突然举起一只手,乱摇着:“不,不,我虽说不出证据,但是我决不冤枉伊。这屋子里的人,恨我又恨玲玲的,只有一个人。我的嗣娘虽恨我,但伊和玲玲还没有这样深的怨气。况且这件事也许还有人串通着干。那姓岑的也一样可疑,俐俐又是和姓岑的最合得来。所以我可以跟你打赌,这小女人一定是凶手!”
他的老姿态又是一度表演。他挥着拳,拳风好像很有力,要是旁边有玻璃,准会有乒乓声可听。他的眼睛也睁得怕人了。
霍桑仍宁静地说:“算了,我们还有事,没工夫跟你打赌。你说俐俐谋害你,又说岑医生通同着干,究竟谁插的刀,我想你自己还没有弄清楚。两个人串通着要谋害你的性命,可是连凶器都不会预备好。这不是太奇怪吗?”他指一指书桌。“那刀不是本来在书桌上的吗?你说俐俐近视眼,把枕头看作你的头,可是书桌面上一把颜色暗淡的刀,伊倒看得见。这不也是有些奇怪?”
大荣仍不服气地说:“霍先生,我不是侦探,这里面的前因后果究竟怎么样,我自然看不透,也说不出,不过我总觉得这小婊子不是好人。伊真的有谋杀我可能性。昨天还有一件事,也可以做一个证明————证明伊对我不怀好意!”
霍桑定着目光瞧在对方的脸上,但是并不是像鼓励他说下去,好像他听到厌了,他的思绪飞扬到了什么远处去。汪银林显然不肯放弃那“还有一件事”,接替着问大荣:
“那又是什么事?”
大荣答道:“昨天我搬到这书房里之后,就在这长椅上横一横。我并没有睡着,只是闭了眼睛养养神。过了一会儿,我的眼睛偶然张开来,忽然看见书房门在慢慢推开来。我马上坐起来,问一声“是谁”。没有回音,可是房门马上给关上,而且关得很急促,显然是外面的人突然放了手。我穿上鞋子追出去,开了门,门外没有人,那小婊子逃跑了。”
“你说这个推门的人又是俐俐?”
“除了这小婊子不会有别的人!”
“你没有看见伊————”
大荣乱摇着,岔口道:“用不着看见,伊的脚步声我听到出。伊走时像鬼,软绵绵不大有声音。昨天我站在这书房门外时,还听见二楼上急促的关门声音,分明是伊逃进房里去。”他咬一咬嘴唇。“一向伊和我一直没有好感,为什么推门进来?要是没有坏念头,伊一听见我的声音,又为什么就逃走?”
汪银林不答复,把目光移向霍桑。霍桑仍旧凝视着,不声不动,不过凝视的对象换移到了窗口去。我打破了暂时的静默:
“你的话还是空空洞洞。我看你的成见太深了。”
大荣说:“不,不是!我相信这小婊子————”
“喂,别口口声声骂人!”霍桑的神思像从突然收摄了回来。他举起右手,挥一挥。“算了,现在不必说空话。大荣,你父亲的话不错,案子没有结,你不能离这屋子。你得听从他。”
“可是我老实说,我有些怕暗箭。我不愿意把性命赌输赢————”
“我可以保证你,你决没有性命危险。”霍桑的语声婉和了些。“这件事不久总有个水落石出,你用不着担心。你得安心些,这几天不要出去,尤其是晚上。”
“你叫我安坐着等人家摆布吗?”
“不会。你尽管放心。”
霍桑站起来,不等大荣再抗辩,就向书房门走过去。
他回过脸来,侧一侧头说:“包朗,银林兄,我们走吧。”他首先拉开了门,走出去。
到了门外汽车面前,汪银林站住了,好像代替我发表似的,向霍桑问话:
“霍先生,为什么匆匆就走?怎么不问问其他的人?”
霍桑摇摇头:“用不着,而且也不方便。你得知道,大荣这一次的处置很聪明。我们此刻到这里来,还没有惊动什么人。要是再问别的人,就不免要打草惊蛇,那不但无益,反而有害。”
银林的眼珠转一转:“那么,你说凶手就在这屋子里?”
霍桑迟疑了一下,才答道:“我相信如此。”
“你相信?还是已经确切知道?”
“银林兄,现在你还不能敲钉转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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