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凰

    但她，到底是做不到。

    就好比，山鬼王座曾经空悬三十二年，那又怎么样呢，王座是锦上添花，织锦无花，还是锦缎。

    于是看戏。

    那一刹那，戏场内唯一还亮着的几盏灯也灭了，黑暗迎面披覆下来。

    每次，都问他同一个问题。

    时光不会倒转，过去的也不会再来，江炼会越走越远，她再不去追，也许就追不上了。

    神棍便讷讷的，觉得自己问得不合适。

    神棍赶紧点头：“我去，去，当然去。”

    消息传回，傩送无法释怀大哥的死，也借口外出闯荡，一去不归。

    再后来，神棍回到了有雾镇大宅。

    跟《印象丽江》、《印象九寨》一样，都是古城的大戏。

    她想再看看那只小白猴。

    她去了青城山，拜别三妈倪秋惠，倪秋惠沉默半晌，才说：“想去就去吧，江炼这孩子，也苦得很，你们在一处，互相能有个照应。”

    场内暗下来，舞台上各色的打光渐起，就在这个时候，孟千姿问他：“神棍，你看出我跛了吗？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很久了，从江炼生入天梯的那一刻，就有了。

    大荒大荒，总觉得大而茫茫，大而荒凉。

    良久，他才说了句：“孟小姐，你有这想法，很久了吧？”

    神棍想忽然就想起了葛大先生。

    这两年，她去看了山鬼的每一处产业，也开始去啃财报，这种事，以前都是孟劲松安排，她瞥都懒得瞥一眼。

    身为山鬼王座，她连段文希的葬礼都没能主持。

    冼琼花仍在云岭伴山，偶尔会来看他，有时聊起孟千姿，冼琼花会叹着气说：“咱们姿姐儿，以前对山鬼的事务不大理的，现在上进多了，财报也看，各地的产业也去瞧，忙得想见她一面都挺难。”

    她从边缘往中间走，不时低头向座位上的人道一声“不好意思”，神棍看着她越走越近，眼睛忽然有点酸，赶紧别过脸去。

    神棍从机场出口出来，一眼就看到了接机的二沈。

    观众或带唏嘘、或带兴奋，一边讨论演出，一边陆续退场，孟千姿坐着不动，神棍便也不动。

    神棍两年没见过孟千姿了。

    孟千姿沉默半晌，又问他：“我也是‘凤凰’，那天，如果是我在石台上，是我点起的凤凰翎，那入大荒的，会不会就是我了？”

    第二次，是辛辞和曲俏，神棍打风雨桥上走，看到辛辞和曲俏迎面过来，他又想打招呼，但这两人心事重重的，也没看到他。

    县城船总家的两个儿子，老大天保，老二傩送，都喜欢上了她，而翠翠偷偷喜欢傩送，两兄弟公平竞争，要以情歌赢得爱人的心，天保知道自己不敌，郁郁远走，走船时不慎淹死了。

    那个女人便很高兴，说：“姑婆们都是有见识的，跟在她们身边，比跟着我强。你是个有福气的，好命，才能有这机会。”

    一次是孟劲松，他坐夜游船，神棍恰从岸边过，忙冲他招手，但他神色郁郁，并没有看见。

    她去了泰山，辞别二妈唐玉茹，唐玉茹在清冽的山泉水里洗了个红艳艳的西红柿塞给她，看着她吃完，才说了句：“女大不由娘了。”

    这戏叫《边城》，说是改编自名作家沈从文的同名著作。

    神棍“啊”地叫了出来，说话都结巴了：“怎……怎……怎么会？看……看不出啊。”

    她没再说什么，起身向外走去。

    没观众了。

    曲终了。

    大戏保留了这一结局，演出的结尾，很多很多声音问翠翠：“翠翠，你还在等吗？”

    “我过去问他，他才吞吞吐吐地说，羡慕你有这么多朋友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孟千姿盯着它看了很久。

    神棍默然，听说段文希死时毫无怨气，她那时年事已高，对大荒和“来生”的向往，估计早已远超对人世的眷恋。

    “江炼朋友不多，从某种角度来说，他甚至是个挺孤独的人，他还说，以后要交很多很多朋友，这样，日子就会很热闹。”

    她却平静得很，想着，这样也好，江炼的离别太仓促，而自己的，可以从容些。

    两年后，湘西。

    几位姑婆严防死守了那么久，终究是误会了葛大的意思，所谓的“无情保命”、“绝情断爱”，应该是说，孟千姿如果能做到对江炼的用情不那么深，也许，她就可以把这一页翻过去，安安稳稳过她的下半生。

    高荆鸿于两个月前作古，这样也好，大嬢嬢为她悬了半世的心，生怕白发人送黑发人，现在，不会有这忧心了。

    只是后来，一场大病来势汹汹，醒来时，人已在山桂斋，离着昆仑山长水远，几个姑婆轮番陪着她，怕她想不开。

    孟千姿说：“那行，我会跟劲松说，加你一个。”

    醒来时，已经进了县城，华灯初上，满目繁华，所谓古城，居然就在县城里头，现在是全国著名的旅游景区，愈夜愈热闹。

    席间，他交给神棍一张贵宾戏票：“孟小姐说，在戏场等你，今晚请你看戏。”

    神棍的脑子一片糊，戏看得也心不在焉，只知道，这什么实景真人大戏，讲的是一个叫翠翠的姑娘。

    但这一次，忽然就没收住，这么久以来，头一次痛哭失声。

    孟千姿嗯了一声：“我想也是。好在，我不是她，我敢去找，也能去找。我不想等，我宁愿死在找的路上，也不要等死在屋檐下。”

    新伤旧伤，加上急火攻心，当场呕血休克，孟劲松吓得面无人色，出了山肠之后，紧急把孟千姿转移去了西宁。

    神棍没说话，也没觉得震惊，只是有绵长叹息滚过心头，似乎这一刻，早在预料之中。

    没想到，短短的一段路上，竟遇到两次熟人。

    戏场很大，据说满员时，能坐下一两千号人。

    葛大先生看到的，果然还是准的，断线离枝入大荒，孟千姿，还是决定入大荒了。

    她还和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起吃了顿饭，那个女人下厨，给她做了一桌子菜，客气而又局促地招待她，还问她：“孟小姐，跟着姑婆生活，挺好的吧？”

    沈万古说：“棍爷，你可来了，孟小姐都来好几天了。”

    此行的目的地是凤凰古城，从张家界过去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
    孟千姿就在这个时候开口：“神棍，我决定入大荒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俄顷，孟千姿在他身边坐定，神棍想抓住开场前的时间跟她说点什么，斟酌再三，问了句很俗套的：“孟小姐，最近还好吧？”

    神棍又坐了一会，才颓然起身，慢慢地向外走，出口处还留了个工作人员，见到神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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